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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阴


  似乎只在一夜之间,京城里各大小茶馆的说书先生都开始抢着说一个新话本,内容很老套,但故事很精彩。故事里姨娘苛待嫡女、谋夺原配嫁妆,庶姐用药勾搭嫡妹的未婚夫,姨娘勾结娘家人给嫡女下蛊却害了自己女儿,嫡女不计前嫌救庶妹,庶姐眼红嫡妹财富、再次勾搭被逐姨娘破坏嫡妹名声强要添妆……

  说书先生们一个个说得绘声绘色,好似自己都曾亲临其境,亲眼所见。听书的人听得人人义愤填膺,眼泪滴答,然后就是同仇敌忾。

  故事中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某几个听众“突然”想起冷府门前的“姨娘跪求”事件,一传十,十传百,每个人都会心地长长“哦----”了一声,再加上一句“原来如此。”

  被禁足的冷安梅听了丫鬟的回报,差点没有再次晕过去。狠!这是谁的手笔?太狠了!巧!舅舅一家什么时候来了京城?来得太巧了!

  她谋划了好长一段时间,就为了狠狠算计安然一笔,却似乎落进了别人的算计!

  这下,她的嫁妆确实添了重重的一笔,墨黑凄凉的一笔,大街小巷中很多人都在“称赞”她和齐荣轩是“最般配”的一对,一个够贱,一个够衰。

  出嫁那天,齐荣轩只是派了自己的奶娘和贴身小厮来迎娶,二十四抬嫁妆和冷安梅的深粉色花轿一出冷府大门,门就从后面关上了。听到那重重的关门声,轿子里的冷安梅泪如雨下,冷弘文今天一直没有露面,甚至不愿意出来接受她的临别一拜。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被冷家放弃了。

  更凄惨的是,她从侧门直接被抬进齐府最偏最小的院子。没有大红喜字,没有红烛高照,新郎也没有踏进小院一步。

  她后悔了,她要是没有一心想从安然哪里算计添妆,她还有三十六抬嫁妆,还是冷府的女儿,安然郡主的姐姐,齐府多少还要给足面子。

  不,如果她一开始没有抢安然的亲事,没有与安然交恶。凭自己的才貌,也许也能像安卉那样嫁一个贵门嫡子做正妻。

  冷府里,此时的冷弘文是又气又怕。还不敢表现出来。冷府虽然被拖累被狠狠摔了一巴掌,但那些说书先生们好歹把他冷弘文给摘了出来,浓墨重彩都在姨娘庶女的狠毒和嫡女的委曲求全。他冷弘文

  这些日子,他派人查了一下,所有蛛丝马迹都指向一个人。庆亲王钟离浩,而这些所谓“蛛丝马迹”都是明显有人故意让他看到的。

  钟离浩这是在为安然出气,也是在警告他。钟离浩可以因为安然给冷家面子,让冷家沾光,但他绝不是心慈手软的,一旦任何人对安然不利。他狠下心来可以不顾及任何情面。

  谢氏知道后也是心惊,前一次德妃召她进宫的一幕幕又显现在眼前。

  那天,德妃先说了柔莹郡主被送去家庙的事。虽然德妃也不知道具体原因,但她布在坤宁宫里的眼线说好像是柔莹想伤害安然惹恼了钟离浩。谁都知道钟离浩对皇后一向敬重有加,为了安然却是对皇后最疼爱的小堂妹柔莹都下了狠手。

  德妃想让谢氏把安然和钟离浩拉上二皇子的船,现在皇上最器重的就是这小两口。谢氏好笑:“我只是个继母,而且庆亲王和安然那厉害丫头都不是任人拿捏的主。娘娘凭什么认为我拿得住他们?”

  德妃诡异地笑了笑,一挥手。唯一留在内殿侍候的尤嬷嬷也出去守在门口。

  德妃让谢氏靠近,在她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谢氏脸色大变,而且一连变了几种颜色,一丝恨意夹杂其中飞快地闪过,只是她微垂着头,连精于察人异色的德妃都没有发现。

  谢氏略微平息了一下心气,冷声道:“庆亲王的狠绝娘娘可是刚刚还在提及,别说以他们二人的敏锐,很难让他们入套,即使成了又如何,连皇后娘娘的面子都不给,让我和我们冷府吃不了兜着走他有的是办法。”

  “无妨,本宫自然能护你们周全,只要他们入了套,本宫就有法子拿住他们,那个冰山王爷什么都不在乎,偏偏把你们那安然郡主看得比眼珠子还重要,自然不敢拿她的声誉作赌注。”德妃娘娘优哉游哉地喝了一口茶,她以中等容貌能够在后宫各种国色天香中拔得头筹,占得四妃之首,甚至把那与皇上青梅竹马的皇后都比下去,她能让她的二皇子在三个皇子中最得圣心,没有一点观人察人之能,没有拿捏人心之手段,怎么可能做到?

  见谢氏还在犹豫,德妃从茶几的屉子里取出一块葫芦形玉佩,轻轻放在茶几上:“表姐可认得此物?”

  谢氏一眼瞟见那玉佩,气血上涌,头一晕,身子明显晃了晃。好不容易咬牙撑住,定了定神,双手哆嗦着拿起那玉佩仔细看了看,顿时泪如泉涌。

  德妃眼里闪过一丝得色,她能提出要求,从来就不容人拒绝:“如果办成此事,让庆亲王和安然郡主甘心扶持二皇子上位,立太子之日,本宫一定让表姐见到你的长子。”

  “你……五年前,你不是说他已经死了吗?”谢氏的声音都在颤抖。

  “那时他出了点意外,所有人都认为他死了,没想到他被人救下,本宫也是最近才得到消息。”德妃浑不在意地用竹签从面前的碟子中刺了一块酸梅糕放进嘴里,暗叹这冷安然真是才财色福哪样都不缺,可惜了,自己下手慢了一步。不过能拉上庆亲王钟离浩,也许这步棋才是最有力的一着,老天还是宠爱她的。十岁那年,一个游方道士就跟她的父亲说,她命中带贵,有得天独厚的机缘,可享一世富贵。不过,她怎么可能满足于现在的这点富贵,她注定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谢氏抬起头,直直看到德妃的眼里:“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你说他死就死,说他活就又活了?”

  德妃一笑,举起右手指着屋顶:“本宫发誓,你的长子还活着,而且现在过得很好,如有半句谎言,让本宫被打入冷宫,不得好死。”

  大昱的人都很重视誓言,尤其是指天为誓,而且宫里的女人最忌讳的就是“冷宫”两个字。谢氏的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他的儿子还活着,她的儿子还活着。

  谢氏正在独自发愣,冷紫月进来了:“娘,您发啥呆呢?上次从宫里回来您就总这样,是德妃娘娘又要您做什么吗?”

  谢氏回过神,安抚地笑了笑:“娘娘能让我做什么?不就是讨好安然和庆亲王。月儿你也看到了,庆亲王把安然捧在手心里,容不得她受一点委屈,你看看那安梅母女的下场。记住娘的话,千万不要去招惹安然,多学学安卉,人家现在靠着安然就得了一门难得的好亲事。”

  紫月不屑地一撇嘴:“有什么好?不就是尚书家的嫡子吗?还不是长子呢。”

  谢氏轻戳了一下她的脑门:“你还真别小瞧了这个嫡次子,他娘是西定侯唯一的嫡亲姐姐,与皇后娘娘、燕王妃都是闺中密友,而且嫁妆丰厚,善于打理,又只得了两个儿子,长子善武,年纪轻轻就是三品带刀护卫,这个次子好文,不出意外,明年的春闱一定能金榜题名。”

  紫月“啊”了一声:“那哥哥不是又要多了一个强劲对手?对了娘,哥哥今年刚刚参加秋闱,回到京城来,开春就参加春闱,会不会太辛苦?不如明年再考。”

  谢氏摇了摇头:“皇上登基这几年,求才若渴,连续增设了科考,明年春闱是最后一次。这次若不考,就要等三年后,万一考不好,又要再等三年。”

  紫月紧张地抓住谢氏的手:“娘,那天那叠银票是准备给哥哥走关系的吧?”

  谢氏笑道:“当今皇上对科考舞弊之事查得最严,只要逮到就终生不能再参加科考。再说了,那些银子都是娘留给你置办嫁妆的,不要让你哥哥知道。”

  紫月愣住了,娘不是一直说哥哥考取功名是他们母子三人的希望吗?现在变了?

  谢氏看到紫月疑惑的表情,顿了一下,解释道:“男儿就应该有担当有志气,靠自己的努力去求取功名富贵。你是女孩,又是妹妹,紫钰他应该让着你的。”

  紫月“哦”了一声,随即笑起来:“哥哥一直对我最好,从小到大,什么好东西都留给我,他才不会计较这些银子。娘,哥哥一定要等放榜之后才回京吗?您说他能不能考得比冷安松好?”

  谢氏宠爱地抚了抚紫月的脑袋:“再等十几日就知道了。这会儿该是学琴的时间,不要赖在娘这里偷懒,快去。”

  从窗子里看着紫月出了院子,谢氏的脸一下变得阴沉。在这个世上,对她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女儿紫月和那个一出生就被抱走的儿子。想到那个儿子,她的心就不可抑制地疼,心里不断地呐喊:“叶璃儿,总有一天,我要把所有的痛都还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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