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有进无退袁项城

　　叫上一家子和袁世凯一起吃了顿饭，虽然只是家常便饭，四个菜一个汤，但这种通家之好的姿态让老袁很是感动，还没吃完饭便对着朱猷枞单膝跪倒，行了一个早已经在魏国废弃不用上百年的家臣礼。

　　要不是泰二郎提醒，朱猷枞几乎忘了这种老古董的礼节，随即反应过来，将老袁扶起来，递过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袁总督阁下真是一个聪明人，这么短时间就找到了他这样一个彻彻底底的外人如何在魏国官场站稳脚跟的关键——“圣眷”，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挺精明的。

　　夹带里多了这么一个聪明人，总比多一个笨蛋强多了，有些小心思也实属正常，这个世界又有谁敢说真正没有私心，只要别“跑偏”太多，那便不妨事，而且前世今生，老袁都还算是一个厚道人，忘恩负义的事情从来不做，丧尽天良的事情向来不沾，那些北洋大将们对此也是不否认的，这样一个属下，用起来也放心，朱猷枞很热情地接纳了袁世凯的投效。

　　“老袁，过了过了！我拿你当自己人，以后就不要这么客气了，坐吧！”

　　朱猷枞不知道历史上的袁大人，袁宫保，袁总统，袁大头，袁陛下在1910年被乳臭未干的小醇王载沣罢官到安阳洹上村钓鱼的时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不过1910年的袁总督决断果决之余，还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方方面面都不落下。他给全家人都准备了礼物，虽然不贵重，但很贴心，能看出是用了心思的，让一家人都对他印象十分好。

　　吃过饭，朱猷枞答应袁世凯会尽快为他安排一个“极为重要且任务繁重”，“关系国家未来大局安稳与否”的关键位置，听得老袁热血沸腾，恨不得仰天长啸一声“我辈岂是蓬蒿人”，马上就辞去总督跳槽。

　　亲自送到楼梯口，吩咐泰二郎代自己将老袁送出新华宫后，朱猷枞陪着三个小家伙嬉闹了一会儿，和螓螓娜娜打过招呼暗示晚上继续什么大什么床，慢悠悠晃荡回了小书房，给大茶壶里放上茶叶，倒上热水，然后捧着茶杯在窗口望着夜幕出神。

　　夕阳终于无可逆转地**，皎洁的月光和璀璨的星光映在蓝黑色的天穹上，显得分外的神秘。

　　大漠孤烟，长河落日，西风漫卷，边亭戍将……戎马生涯就此终结，朱猷枞心头起了感慨，突然就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接纳袁世凯的投效并非一时心血来潮，他反复琢磨这样事情，越来越觉得袁胖子的投效正是时候，用老话说，那就是“赶点”。

　　因为自己接下来要做的第一要务便是对军方开刀，正需要这么一个与各方面都没有牵连，同时也有足够能力，魄力和阅历的人物去推动主持。

　　魏军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根深蒂固，就像是一潭百年未曾波动的死水，要搅动起来，需要一根不怕臭不惧腐蚀的木棍子。

　　潭水腐朽百年轻易难动，所以这根木棍子，随时随地都有折了的可能，用棍子的人需要选出最不在乎的那根，折了也不心疼。

　　这么一衡量，袁世凯正是最合适的人选，尤其是和“各方面没有牵连”这一点，还有谁能比得过土生土长在帝国，和魏国国内一点关联也没有的老袁？

　　能力方面，历史上的洪宪皇帝自不必说，而在这个时空，无论是陆军中将还是帝国驻最重要藩属国的总督也很说明问题了。以朱猷枞的印象来看，寥寥几次接触，总督阁下将他半个外交使节半个感情联络使者的身份把握得极好，是个蛮能干能力颇强的角色。

　　总督一职实权不多，但位置却很重要，有时候这种务虚的工作更难做，能在这个有难度的位置上游刃有余，袁世凯的能力未必就比历史上来得差。虽说站的高度颇有不如，但这个时空的大明乃当世第一强国，远非历史上的清末民初可比，老袁的眼界和见识自然青出于蓝，以朱猷枞的观点，这远比位置高低更重要。

　　后世的人受天朝历史书影响一提到老袁便和出卖维新派志士，血腥屠杀义和团，签订二十一条，镇压革命党，破坏共和复辟帝制等等联系在一起，至于废科举，兴教育，办实业，励农商，建新军，整顿税收，开办银行，改革币制，主动对外开放，刷新吏治，禁毒禁赌，捍卫国家主权等等，那是绝对提也不提的，连春秋笔法都懒得用。

　　细查天朝历史书上记载那些“斑斑劣迹”，大部分或情有可原，或被逼无奈，或非为劣迹反该嘉奖（镇压以大骗子负心汉卖国贼孙大炮为首的同盟会），不过客观评价，老袁到晚年时期确实趋近保守，也做了不少错事，此与其一生挫折和国势衰颓均有关系，但年轻时的老袁却是以胆大著称的，这从他在朝鲜的12年便能明显看出。

　　历史上老袁在朝鲜期间的表现如下：壬午军乱带头冲锋，时年仅23岁，深得庆军统领吴长庆赏识，甲申政变力排众议指挥清军向日军开战，击退日军维护了中国对朝鲜的宗主权也，时年25岁，次年得北洋大臣李鸿章重任，26岁便以三品道台衔“驻扎朝鲜总理交涉通商事宜大臣”主宰朝鲜军政，俨然高丽棒子的太上皇，在很大程度上制止了朝鲜的分离倾向，使清帝国在东北方向起码多保持了10年的和平。

　　这一对比便能发现，虽然发了家后变得有些退缩，但在努力向上奋斗的时候，老袁其实挺有光棍精神。

　　朱猷枞觉得挺有意思的——他正为找这么一个人的时候，老袁正巧凑了过来，还极为合适，或许这就是缘分，既是他和老袁两个人的缘分，也是这个时空的老袁和历史上的他之间的缘分。

　　历史巨大的惯性无处不在，转行当了十几年文官的老袁看来又要跟军队打交道了，历史上的“北洋之父”又回到了他熟悉的领域，未来能做到什么程度，朱猷枞心里十分期待。

　　有些人在某一方面是很有天赋的，就像是娜娜，这个小妮子有一种很神奇的力量，能够让一切美好的东西都停留得尽可能长。与平定了太平军但亲自指挥的全部战斗都打赢过的曾文正公类似，“带兵打仗”四个字，老袁能将前两个字做到尽善尽美，但后两个字却一生未能得窥门径，他的长处是能将除了作战以外的任何事情都做好——优秀的补充兵源，充足的粮饷弹药，合理完备的制度以及融洽和谐的军中关系（这一项只做到一半），让领兵大将们无后顾之忧，朱猷枞要借重的便是老袁在非作战领域的杰出能力，希望这个时空蝴蝶扇动的微风没有把他给吹懵圈，因为他要做的事情艰难程度根本就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难度大到稍有疏漏，他本人就随时可能被扔出来当弃子。

　　最近十多年来的种种变故都在说明，魏国某些很奇怪很不正常的规矩和权力划分结构早就与时代脱轨，这些泛着尸臭的老规矩已经到了不得不改的时候了，起码朱猷枞不想日后死得不明不白。

　　他点着壁炉，富含油脂的松木烧得很旺，熊熊火光将一张男人的脸清晰映在镜子上。

　　朱猷枞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一丝坏笑：这张脸怎么能长得这么好看捏，剑眉飞扬，眼神明亮，鼻梁挺直，轮廓硬朗，乌黑的眼圈和薄薄的唇边乱糟糟的胡须平添了几分的沧桑和阅历，也说明拥有这张脸的人的人最近很忙。

　　朱猷枞可以很骄傲地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显摆：我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耻，在我回到新京的头十天，已经取得了很大的成绩。

　　最大的成绩来自“黯锋”，郑恩宏的死让“黯锋”群龙无首，朱猷枞靠着郑侯爷死前的指点杀了几个刺头，十分顺利地接管了这个一向由王室亲掌的神秘情报机构。

　　不得不说郑恩宏看人特准，牢牢吃定了朱猷枞，就这一件事情，一向心软的粽子元帅便下不去狠手了，反而还屁颠屁颠让郑恩宏的儿子继承了定海侯的爵位。

　　经历了小幅人事变动后，很快重新投入运作当中，徐超提前晋升陆军少将，顺利接过了郑恩宏留下的摊子，成为黯锋第27任统领，也是王家和郑家之外的第一人。

　　朱猷枞最大的靠山朱迪铘大元帅仍然执掌总参，哪怕老爷子在战后其实已经不大管事，三五天才去总参照一次面，平日里基本呆在元帅府荣养，或是和半退休的王琳等人下下棋钓钓鱼，不过所有人心里都明白，只要他老人家在一天，总参便毫无疑问是魏军的最高统帅部门，他老人家便是当之无愧的太上皇，无论是军务还是政务，只要是他老人家反对的，再小的事情也别想在这个国家干成。

　　这个简单的道理，就连刚刚并入魏国的巴西人都明白，唐绍仪和佩纳联署的每周一次的报告，向来都是一式三份，递交给首相府，新华宫还有大元帅府，而且给大元帅府的报告也一定是最长的——佩纳从来都会不厌其烦地附上连篇谄媚到恶心的问候，尽管老爷子一次都没看过这些啰里吧嗦的东西，都是当仍炉子里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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