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北线偏西 五
12月16日，16时
喧闹的战场突然间陷入沉寂之中，饱经摧残的褐色土地上飘荡着一层淡淡的灰色烟雾，挂在袅袅燃烧的木桩上的尸体被烤出尸油，滴落在火焰上发出毛骨悚然的“劈啪”声。
因“作战勇敢，指挥若定，出色完成作战任务”而被师长王世珍上报请求授予勇敢勋章并晋升中校的预23团二营营长，有着鲜明“烤肠嘴唇”的张小田少校从他此刻不足五百人的营中选了30名体力精力尚佳的精锐老兵，紧紧跟在成千上万缓缓后撤的阿萨姆人身后。
这天英军的进攻没有取得任何的突破，以彻彻底底的失败而告终，预八师在今非昔比的强大远程火炮掩护下，充分发挥机枪火力优势，以密不透风的弹雨将英国人始终挡在第一道阵地以外，在整个战斗过程中都没有接近到手榴弹投掷距离内，两团进攻英军本就士气不高，在士气高昂的魏军一跃而起冲出阵地高喊着“抓俘虏”口号后登时溃不成军仓皇后撤，甚至连出发阵地也放弃了。
一天的战斗下来，两个非洲步兵团合计减员超过2500人，有1100余人走进了魏军的战俘营，这其中百分之七十以上身体并未有明显的创伤，对于素来悍不畏死的英国非洲殖民地军队而言，仅从此一点就可以看出部队士气之低沉。
随着新年的临近，在西迄拉里哈奥，东至圣何塞长达上百公里的广阔战线上，继之前漫长的对峙和英军业已失败的进攻，英魏两军正式攻守易势，囤积了无数物资和兵员的魏军，终于在山东战场北线等到了期盼已久的决定性战机，一道东起南太行东麓，西至萨拉多河西畔的巨大木门即将开始致命的旋转，当旋转从南太行山脉碾压至萨拉多河边时，多达上百万的英俄联军将成为历史名词，世界战争史上最为大气恢弘的乐章的初章已经奏响。
而在此之前，为保证推动木门旋转的力量足够，魏军还需要将打出的拳头先收回来。
英非洲第一集团军十余万英军被迫转入防御，殷殷期盼着援军的到来，而援军，却一直没有到来。
位于拉梅尔塞的南非第一军距离非洲第一集团军司令部所在的卡塔马卡仅有十几公里，不过这段路，在世纪之交的第二次英布战争中以行动迅速著称的布尔军队却走了足足48个小时，而原因也十分的蹊跷：因为巴耶河上坚固的铁路公路两用桥梁在布尔人渡河之前竟然戏剧性地突然垮塌。
该军的四个工兵营则表现得笨拙且业余，由魏军教官在第二次英布战争之前手把手训练并在战争中表现出色的布军工兵部队竟然足足花费了四十个多小时才将铁路桥不足十五米的缺口合龙，不过博塔中将却十分满意，甚至特意向艾伦比元帅发报，为“工兵部队小伙子们以杰出的技能与无畏的勇气在倾盆大雨与满地蚊虫的**下高效疏通交通线”申请勋章，气得艾伦比险些背过气去。事实上，在修复铁路桥期间仅仅下了一场至多持续半个小时的细雨，而在干旱贫瘠的魏国中西部高原地带，“满地蚊虫”这样的场面只能出自想象。在修桥期间，多达六万之众的布尔龙骑兵部队无所事事地在巴耶河畔渡过了两天惬意的看戏时光。
经两天的战斗，预八师团尚有12200余名肢体健全毫发无伤的官兵，对于该师1.7万人的员额而言，这意味着尚存有五成多一点的战斗步兵，虽然伤筋动骨，却也……
“足够大干一场了！”
一身硝烟与鲜血的冯国璋迈着杀气腾腾的沉重步伐冲进师指，接过勤务兵递过来的慢慢一茶缸凉开水一饮而尽后抢下师长王世珍少将的耳后别着的一根香烟，塞进嘴巴里点燃后惬意地吸了一口后声若洪钟般大喊道。
“那你的意思？”王世珍抱着肩，视线转到墙上挂着的大比例战区地图，轻轻问道。
“反攻！”冯国璋晃着健壮的身躯，不停挥舞着棒槌粗细的手臂：“老王，两日激战，我师一千数百袍泽成神，伤者倍于次数，不报复回来老子可咽不下这口气！”
“好吧，说说有何想法？”
“23团的张小田少校带着人正和英军后卫的阿萨姆步枪联队黏在一起，这些南亚土著战斗力和战斗意志均很差劲，如若集中我师全部有生力量，在今日夜间作孤注一掷式的决死突击，我有绝对的把握以一场大规模的夜袭彻底粉碎敌人的抵抗意志，从而结束这场该死的战斗！”
“好主意。”王世珍伸出拔下王世珍口中歪在一边的香烟，笑得有些神经质：“我也相信咱们师能完成这个任务，可惜我不能批准，因为就在你回来之前，集总朱长官刚刚转来了剿总朱猷枞总司令官的命令，限今日午夜之前，我师务必全部退到山阳以南20公里处的预设阵地，此处所有阵地包括山阳城全部留给英国人。”
“他娘的集总给我师的命令是在20日之前守住阵地并黏住这几万英军，现在又不让打了，这不是朝令夕改嘛，总长阁下这不是，这不是……”冯国璋气得直哼哼，不过顾忌到某个智多近妖的元帅，只得把“乱命”两个字咽回肚子里。
“估计是因为我们打得太好了吧。”王世珍调侃一句，无意中倒是触碰到了真相的边缘。
“老弟，我可以装作不知道不？”憋了好半天好悬憋出内伤后，冯国璋有些傻乎乎地问道。
王世珍没回答，不过戏谑地笑容显然给出了答案。对于魏军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官兵而言，第三次美洲战争从开始到现在上头的总体战略就一直让人猜不透，好多次明明打胜了的战役却被自己人给搅和输了，好多次明明不需要撤退却要大踏步向后放弃国土，不过军人衣服从命令为天职，哪怕再混蛋的命令也得拼着性命去执行，否则下场一定很悲惨。开战以来多达三位数的军官因为违抗命令被褫夺军衔并开除军籍、几十人被军事法庭宣判徒刑，三人被枪决，这些就是明显的例子。
本身人很聪明又勉强跻身高级军官行列的王世珍隐约能够猜出几分上头的想法，或许魏军的实际指挥者，那把暮年的绝世名器想要的并不仅仅是这场战争的胜利，或者说，尽复魏国在第二次美洲战争后丢失的国土已经无法满足镆铘剑日益增大的胃口，只是这些却不能对保密级别要比自己底一级的冯国璋明说，只能看这位参座的悟性了。
冯国璋杵在原地愣了有好几秒，看着王世珍深邃的眼神总觉得这里面大有深意，不过这中正平和的眼神自己却怎么也猜不透，只得郁闷地吐出几个含混不清的汉字：“我国兽你全家！”
……
第二天，清晨6时30分
阳光驱散高山谷地间的蒙蒙薄雾，空无一人的山阳小城迷失在血腥与残忍的红色战场之中，两侧的高山之上，时不时有乌鸦嘶叫着俯冲而下啄食着人体残肢碎屑。
已经整整沉寂了半个白天又一个晚上的英军炮群，并未如战斗开始前两天那样例行公事般开始声势浩大的轰炸，几支战战兢兢的步兵小分队脱离工事，龟速向前爬行。
激战良久的战场上，魏军昔日构筑的坚固支撑点，地堡，战壕，雷场，铁丝网，交通壕被炸得七零八落，全本坚不可摧的防御体系如今已经看不出原貌。在昨日的激战中，魏军的官兵们就是凭着这些已经难以起到防护作用的工事里打退了在大量火炮掩护下的两团英军的攻击。
预八师的官兵们，尽管全部军官都是现役常备陆军部队的精英，作为骨干的士官要么出自精锐的现役部队，要么则是在部队服役数年后退役的老兵，大部分人都在战前都曾经参与过载北疆地区的战备防御，见过血也打过仗，可这样一支混入太多新兵的部队还是无可避免地造成战斗力严重下降，该师师长，已经被大本营内定为战后常备步兵师师长的王世珍少将就曾经估算过，他的师仅有未曾扩编之前的陆军第三师百分之五十不到的作战能力，而员额却接近陆军常备步兵师的四分之三。
这支并非精锐的动员部队，在经历了与英军精锐非洲部队的血战，经历了铺天盖地如地狱般的巨大规模炮击，在付出数千人伤亡代价后，却如大浪淘沙一般，生死之间的巨大压力让这支部队迅速地成长为一支劲旅。魏军统帅部的预定战争目标之一——让部队在近代化的大规模战争中成长起来，为下一次彻底摊牌做好准备，至少在预八师这里是超额完成任务了。
收到魏军突然连夜撤离阵地甚连拉里奥哈都放弃了的报告，默里少将非但没有丝毫的欣喜，反而感觉到了巨大的危机感。
对于罗伯逊中将发来的再接再厉，以拉里奥哈为基地继续向南，彻底拉平战线突出部的命令，默里少将表达了强烈的反对，他认为：魏军突然撤退正是要以其最擅长的诱敌深入战术对付己方，大批魏国人一定在南面的某个地方布成口袋阵等着英军的到来，敌人的侧退并非不能力敌，相反，这是魏国人将拳头收起来，一旦再次打出必然将是致命的。
默里不知道，他误打误撞的猜测，已经无限接近于事实。
在回给罗伯逊的电报中，默里以其麾下一支侦查部队的报告来为自己的判断佐证。
“我的小伙子们在敌后偶然发现了一个魏国人装备152毫米加农炮（即152毫米39倍径大JB嫪毐加榴炮）的炮兵营（定北装甲师炮兵团一营），仅仅一个拥有18门大炮七百多人的营级单位，竟然配备有120余辆马车，除了18辆炮车，40辆弹药车，其余60余辆马车竟然装载着满满的生活物资，据我的小伙子们根据魏国炮兵扎营时候的观察，有蔬菜，水果，牛奶，‘美味得能吞下舌头’的东方风味的各式罐头，大块大块的新鲜牛肉，他们甚至还令人发指的带上了几头肉猪和数不清的活鸡！
我想，这样一支将武装到牙齿又对肠胃体贴入微的豪华军队，他们还同时拥有高昂的士气，辉煌的历史，不惧牺牲的传统等等让人羡慕的优点，尊敬的司令官阁下，您还认为他们会无缘无故不战而退么？
这一定是一个会把我们全都埋葬的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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