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龙与豹 二
两天之后，在作战计划出人意料地被“除了防守什么都不会”的集团军司令部批准之后，王世珍与冯国璋都意识到，打破北线西段战场长久以来的静坐战沉寂的契机已经到来。
“老冯大哥，冯大爵爷，一切顺利！”
出发阵地上，王世珍看了一眼腕表滴答作响的指针，眯着眼睛轻轻点了点头，冯国璋发现，一向注重仪表的师长秀气的双眸中罕见地露出几丝狰狞的意思。
“老王，英国鬼子的那些个机枪和火炮掩体就交给你了，能不能囫囵个回来就看这些大炮筒子争不争气了！”
冯国璋将佩刀缓缓拉出刀鞘，瘦长的脸上布满了一种叫做杀气的情绪。
王世珍瞥了一眼身后的师属榴弹炮营阵地，笑着答应道：“放心吧，我亲自盯着这里，咱们的家伙管子更粗，射程更远，英国佬的那些个15磅炮要是敢露头铁定给打成破铜烂铁。”
冯准将点了点头，吐槽道：“虽然没弄明白为何上面莫名其妙地同意了我们的攻击计划，不过有仗打对于咱们军人而言总归是一件好事情。虽然这里的地势逼仄，强攻的损失不会小，也好过天天吃着战时套餐不干正经事儿，但愿我们能给全集团军开一个好头。”
冯国璋抱怨的地势逼仄并非妄言，这也是迄今为止这一带双方一直保持平静最重要的原因。扼守山阳河谷的英军阵地东西宽度不足十五公里，两侧为地势陡峭崎岖的山地，英军在山棱线前后布置了为数不少的火炮和维克斯机枪，魏军一旦攻入英军阵地，势必要遭遇敌三面火力打击，缺少重型火炮的预八师稍有不慎就会有沦为人型靶标的危险。
九时二十分，在预八师最大限度集结的炮兵阵地上，呈三线配置的18门105毫米榴弹炮，12门75毫米野炮，16门120毫米重型迫击炮缓缓扬起黑洞洞的炮口，阵地后方，师炮营浮空气球连仅有的两具白色校射气球缓缓升上半空。此刻，在前沿阵地，预22团的三千余官兵携枪带炮已经全部进入出发阵地。王世珍又一次低头看了看腕表，时间正值九时三十分，遂佩刀出鞘，斜斜指向北方一碧如洗的蓝天。
“我命令，开炮！”
硝烟弥漫，弹片迸射，46门大炮连同前沿的数十门迫击炮与步兵炮铺天盖地的炮火将英军的阵地，交通壕，掩体炸成一片火海。尘土碎石，木梁钢筋，破烂军械，人体残肢如三月柳絮飞飞扬扬，英军一线阵地和为数不多的机枪掩体大多遭到破坏，阵地前的铁丝网被炸开数道缺口，壕沟倾塌成坦途，魏军官兵兴奋的叫好声与英国非洲军官兵濒死的凄厉哀嚎响彻不停。
十时整，步兵攻击开始，魏军将对纵深目标的炮击转为掩护步兵的徐进弹幕射击，冯国璋准将亲率两个步兵营从前沿出发阵地一跃而起，以己方火炮炸开的无数弹坑为掩护，顶着稀疏的反击火力，一步步逼近英军前沿阵地。
之前一直被压制的英军炮兵此时对准无遮无拦的魏军进攻步兵突然猛烈开炮，几分钟之内，近百枚15磅野炮发射的6.35公斤高爆弹与数量相仿的由三英寸迫击炮发射的4.5公斤薄壳高爆弹将魏军进攻步兵炸得流光溢彩一地鸡毛。
魏军距离英军前沿阵地尚有五百米便遭遇重大伤亡，包括一名上尉在内的近百名官兵阵亡，两百余人躺在血泊之中哀嚎。冯国璋皱了皱眉头，预备步兵师的炮兵火力还是薄弱了些，倘若这次进攻是由未扩编之前的第三师发起，凭借师属炮团的72门105毫米及以上口径的大炮，英军实力有限的炮兵早就被灭了几次了。
“这就是短时间大量扩军必然付出的代价吧。”
冯国璋轻轻一叹，在己方炮兵开始压制敌炮兵后，抛开多愁善感的思绪，硬着心肠命令两个营无惧伤亡，硬顶着火力继续展开攻击。
在接近英军阵地300米后，两营魏军展开战斗队形，在轻重机枪及小口径火炮的掩护下发起散兵线白刃突击，此时英军一线残存的维克斯水冷中型机枪与布伦轻机枪突然打响，毫不吝惜子弹的英军机枪射手很快将魏军第一道散兵线打得七零八落，一些第二批次动员兵意志动摇，鼓噪着纷纷后退，随即被连排军士官击毙。
“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就会给天下第一陆军丢人！”
冯国璋狠狠吐了一口混着灰尘的唾沫，组织机炮火力掩护，亲自带领七八十名现役老兵再次冲击。
这些训练有素老兵无愧魏军天下第一陆军的名头，展现了与动员兵不一样的战斗技巧和坚韧的战斗意志，三人小组以准确的步枪点射配合己方机枪小炮压制英军火力点，在敌换子弹的空隙趁势向前，接近到四五十米后纷纷投出手榴弹，然后在硝烟掩护下挺着刺刀冲进英国人的阵地。
刀光闪烁，刺刀铿锵，以9死14伤其中5人随时可能翘辫子的代价白刃格毙掉超过一个排的英军后，魏军突击队牢牢守住了突破点，随着大批后续部队涌入阵地，英军被迫放弃第一线阵地，包括二十余名本土军士官在内，阵亡者超过三百人。
不过豪萨化富拉尼族战士狂热的战斗热情和好勇斗狠还是大大出乎冯准将的意料，就在魏军以死亡数百人的代价夺取一线阵地后不久，一个营的英军在火炮的掩护下反卷回来，一阵步机乱射后挺着刺刀就和魏军拼在了一起。
在这天正午之前，战场上的局势一直如此胶着，两支装备精良并不缺少弹药的近代化军队罕见地展开了在非洲土著之间十分流行的超大规模白刃战，魏军有三个连在残酷的短兵相接中伤亡过半退了下来，英军死在三棱枪刺和军刀之下的怨灵也不少于五百。
正午过后，随着23团和战斗工兵营的到来，因伤亡惨重后劲不足的英军逐渐停止了反击，在近距离搏杀中威力巨大的战斗工兵营压着溃退英军的尾巴向其第二线阵地渗透。无惧死亡的非洲人却很是害怕被火焰喷射器烧死，在战斗工兵们的凌厉攻势下纷纷败退，此时魏军炮兵也在炮战中取得完全优势，以炮火全力封锁敌向二线阵地运兵的交通壕，英军伤亡惨重，后援不继，在日落之前丢失第二线阵地。
这天的战斗给双方均带来了巨大的震撼，对于英军而言，战斗意志在其地面部队中顽强程度仅次于廓尔喀雇佣兵的富拉尼部队在防守中也难以抵挡魏国人的第二批次动员部队，而对于魏军而言，向来习惯了绝对质量优势的军官们也不得不接受己方扩编之后素质下降，在一场精心筹划的进攻中自身伤亡甚至超过敌人一半这样的事实。
次日清晨，伴随着“如同裹尸布般恶心”的浮空气球部队的四具校射热气球升起，魏军的猛攻再次展开。
得到了军属炮团一个152重加榴炮营支援的魏军炮兵很快用威力远胜于昨日的猛烈炮火淹没了元气大伤的英军的阵地。战场上出现一朵朵巨大的红黑粉三色彩云。
红色是火，黑色是土，粉色是血沫肉泥。
这一天的攻击更为猛烈，战斗工兵营与预备23团的攻击浪潮以一往无前之态滚滚向前，身穿鲜亮白色衬衫，绿色呢绒军裤，脚蹬黑色长筒大马靴，手举战刀的军官们走在了最前面，实力大增的炮兵在彻底压制英国同行后随即以猛烈的射击在英军阵前炸开缺口，战斗工兵营的霰弹枪一阵乱射，在将负隅顽抗的富拉尼人打成马蜂窝后挥舞着能够砍断钢筋的锋利工兵铲与非洲人拼杀在一起。
因为昨日有近百人被火焰喷射器打中烧死，士气无可避免陷入低落的富拉尼人抵抗强度远逊昨日，甚至出现了小规模的逃兵，两个营的守军很快伤亡投降各三分之一，其余人狼狈逃出了阵地，大部分在进入北面五百米外的第四道也是最后一道阵地前被魏军官兵以打移动靶的心态击毙在半路。
这情形冯国璋看得分明，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已经出现，在以野战电话与亲自指挥炮兵的王世珍沟通之后，便集结起近两百加强有大量轻机枪的现役官兵，枪上刺刀，战刀出鞘，准备在己方炮火急袭后一鼓作气打垮英军的抵抗。
此时，又一道命令顺着电话线传递过来，顿时让光着膀子提着轻机枪准备玩命的冯国璋暴跳如雷。
“集总命令，预八师攻击终止线为英军第三道防线，绝对不允许攻打英军最后一道防线，违令者格杀勿论。”
预二集司令官朱膺昭在后来的回忆录中如是解释当时下达这道命令的理由：“我集团当面以预八师所在的山阳城一线地势最为复杂，并不适合大兵团会战，为防止英非洲第一集团军将兵力重心西移，增加我集团军乃至整个魏军在开年的规模宏大的旋转初期难以动起来，第八师的攻击行动必须适可而止。”
不过在当时，朱膺昭的考量并未被战斗在最前线的预八师的官兵们理解，“这个傻X”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成为集团司令官在预八师一万数千官兵口中的代名词。
尽管作战过程虎头蛇尾，预八师官兵付出842条性命与两千多伤兵的这场山阳城北攻击战依然有着巨大的意义。在两个主力步兵团完全失去作战能力之后，伤亡被俘超过八千人的第五“富拉尼”步兵师成为这场战争中第三支遭重创的富拉尼师级部队，对于来自西非的这些信仰绿教的彪悍勇士们而言，在目睹了英国人对战死战伤者的漫不经心与歧视之后，其与信仰新教的宗主国之间的裂痕之大已经无可挽回。
“这唤醒了同胞们对于民族命运与未来的思考，是为将我们视为牲口一般地位的英国人卖命还是成为东方巨龙最为锋利獠牙的朋友甚至是一员，在这之后，很多人的心理都有了正确的答案。”
多年之后，已经贵为西非郡王，尼日利亚总统的拉尼尔——朱在回忆这场自己站在魏军行列中与十数万自己同胞为敌的战争是如是说道。
在哈特少将的第五“富拉尼”步兵师遭重创后，英非洲第一集团军司令罗伯逊中将鉴于拉里哈奥一线为魏军山西战场最北突出部，为防己方侧后被魏军于此出发深远迂回，这一带防线不容有失，因此以非洲第三军另外一个步兵师，伍德维奇少将的第六“富拉尼”步兵师增援此处，以全力阻击魏军的凌厉攻势，由此导致英非洲第一集团军其余防线因兵力不足而松动，朱膺昭上将乃至整个魏国陆军期待已久的绝佳战机依然到来，在广袤的山东战场，**渐起，一扇巨大木门即将开始名扬天下的致命旋转。
至次年1月23日，得到补充之后齐装满员的预四军全体5.6万人，连同集团军属重炮兵团54门152毫米加榴炮，18门152毫米加农炮集结于英非洲第四军第七“富拉尼”步兵师扼守的拉瓜迪亚以南东西越30公里宽幅的阵地之前，数以百计的火炮蓄势待发，目标直指该师背后的英非洲第一集团军最重要的后勤基地，镇北镇国公国第四奉国公国国公府所在的威远县城，即被西班牙人称为圣安东尼奥的约10万人的小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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