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定国岛海战 二十一
“喂！亲爱的日啊，商量一下，您老人家不要休息，加个夜班啦好不好！我可以请你吃夜宵么！”
夜幕，还是无可阻挡地降临，笼罩着波涛壮阔的南大西洋海面，战意汹涌的谭学衡对着日落的方向狠狠挥了挥佩刀，最终，面对叶祖珪措辞严厉的要求巡洋舰编队脱离与敌接触的命令，心中满是遗憾和懊恼地下达了编队转向回到己方主力舰编队右侧的命令。
在他的对面，二三十艘联合舰队中来自各国的巡洋舰同样舰艏掉转在暗蓝的海面划开道道白痕，浪费数个小时机动抢位的两军巡洋舰部队在临门一脚的关头却是虎头蛇尾的一炮未放，只是各自向着1.3万米之外的对手打出一排毫无威胁的炮弹，倒像是在为彼此送行。
此刻，联合舰队战线列编队里残存的8艘伤痕累累的主力舰一边扑灭舰上大火一边转向加速，小心规避离开魏舰打击范围并与之脱离接触，不少官兵喜极而涕冲上露天甲板庆幸自己能够在这场残酷的鏖战中活下来，却在最后时刻被打来的弹片击中毙命，填满阵亡名录上最后几行。
很快，队尾老迈的西班牙海军佩莱约号战列舰蹒跚着脚步脱离了魏舰305毫米52倍径主炮的打击范围，响彻了一个晚上又一个白天的炮火暂时停歇。
由于不少战舰水线下受到损伤，此刻联合舰队主力舰编队最大航速仅能维持13节，而魏军主力舰编队前四艘无畏型战舰尽管中弹不少，不过仗着皮糙肉厚动力强劲不但战斗力并未减少太多，而且动力系统和水下舰体毫发无损，依然能够维持20节以上的航速。理论上，在联合舰队依然未能完全脱离魏舰视线范围的情况下，后者可以很快就能将前者重新纳入305毫米长身管主炮的打击范围。
太宗大帝号上指挥台上，林永升望着渐行渐远的敌人，如同被偷走了咸鱼的馋嘴猫咪不住抓耳挠腮：“司令官，亲哥哥，老叶，叶大长官，您老确定，咱们真的不追了？”
叶祖珪闻言会心一笑，从衣兜里掏出一块雪白的手帕仔细擦了擦被硝烟熏黑的脸颊，眉头轻挑：“没办法，偏偏这个时候天黑了，而且全体官兵经过了一天一夜的高强度作战，精神与身体都已经达到极限，再打一场不确定性太大的夜战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可是……我们已经吃掉了敌二分之一甚至是三分之二的实力，敌剩余的有战斗能力的各舰也大多带伤，要是就此告一段落，那些重伤的战舰绝大部分都能够回到港口，反之，我们贴上去，或许这一夜过后，联合舰队要丢下起码百分之六十以上的主力舰和半数其余舰艇，这个收获足以去冒险了！”林永升发挥不屈不挠的精神继续争取。
叶祖珪不置可否笑笑，将军帽摘下仔细擦拭着帽徽，转过身问道：“老林，你的意思，为了歼灭联合舰队大半有生力量这样一个可能，将疲惫不堪的大洋舰队投入一场结果未知的夜战是可以接受的事情？”
“当然。”林永升骄傲地扬起倔强的下巴：“我们累，敌人更累，我们的船绝大部分尚能坚持，敌人的船绝大部分已经摇摇欲坠，无论怎么看，我们都是占据绝对优势。更何况，这本就是大洋舰队的使命，也是每一个王国海军军人的追求！”
“也许吧。”叶祖珪拍了拍围栏，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浓烈硝烟味道的海风：“王国海军已经装备的两级四艘全重炮主力舰为日后整个世界主力舰确定了新的标准，‘太祖大帝’级的诞生，使得哪怕是‘武宗大帝’级这样堪称旧式战舰翘楚的存在都成为过时的垃圾，而快速的‘定海侯郑和’级与‘龙江改’则使得航速缓慢的防护巡洋舰，吨位狭小适航性极差的鱼雷艇驱逐舰，大而无用的装巡一夜之间全部过时。
以这样的标准衡量，我们只不过是在替欧洲人清扫垃圾，皇家海军的与‘太祖大帝’级如出一辙的无畏号全重炮战列舰即将入役，类似于定海侯郑和级但装甲薄弱的高速全重炮巡洋舰无敌级三艘也正在陆续服役，以英伦三岛恐怖的造船能力，米字旗下的舰队很快就会拥有大批量的新式主力战，欧洲大陆第一工业强国德国，西方世界第一工业大国美国，西欧老牌帝国法兰西，东欧霸主俄罗斯乃至德国的铁杆盟友哈布斯堡家族统治下的中欧天主教大联盟奥匈二元制帝国，德俄之间的缓冲国波兰还有咱们本土，各个同宗藩国，也都会很快就会跟风，用不了两三年，整个世界数得上名号的国家都会拥有类似的海军新玩具。
继续打下去我们固然有机会给予联合舰队重创，可同样，在到处都是变数的夜战中，大到战列舰小到鱼雷艇几乎每一艘战舰都装备有鱼雷的联合舰队也有可能将任何一艘王国海军战舰送入海底。我们目前的胜利已经足以保证在这场战争中对于马欢海峡以西海域的绝对控制权，为了这些过时的玩具，是在没必要再冒险了！”
“可是老叶，斩草须除根啊！我们必须给敌人一个足够深刻的教训，否则倘若让联合舰队大部分舰艇安全撤出战场，在未来的某一天欧洲人还会组建起又一支联合舰队，最好在这一战我们就将敌人打痛，让他们彻底打消组建第二支联合舰队的念头，毕竟，王国造船工业与英，法，美三大国之和完全没有可比性，纯粹的消耗战对我们来说是打不起的。”
“啊？是啊是啊。”叶祖珪装模作样点了点头，看着一脸急切的参谋长戏谑笑道：“问题是我没有兴趣，收工收工！”
见林永升快要暴走，叶祖珪想了想隐约透露了些许如此反常选择的理由：“在这一次美洲战争中，海战并非孤立的战场，有些时候我们在制订计划的时候必然要考虑陆地战场的因素，海战还要为总的战局服务。我们在海士的时候，第一堂课战略上教官就说过，战术为战斗服务，战斗为战役服务，战役为战略服务。从国家层面考量，一场短时间的速决战争在某些时候未必就比时间长度和战争烈度都远远超过的持久战争更好，细化到海军层面，在战术上最优选择的歼灭战在某些时候从战略角度来看也并非是首选。”
“我明白了……”
“唔，明白什么了？”
“听起来很利害的样子，因为我一点也没弄不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
三小时后，21点07分，罗德岛号
身上军服斑斑驳驳皱皱巴巴的杜威席地坐在高背椅子上，没有焦距的双眼茫然看着四周雾茫茫的黑色大海。年已七旬的杜威此刻身心俱疲，大量失血使得他头疼欲裂，疲惫与困倦如同潮水一刻不停地冲刷着他的感觉，可军人的荣誉感带来的羞耻却让他保持着痛苦的清醒。
尽管在这个时空里未能如未改变的时空里那样在美西战争中一战成名并将自己的名字牢牢刻在美国海军历史上，在目前的世界海军界默默无闻的杜威却有着绝大部分军人都无法比拟的强烈的军人荣誉感与廉耻心，更有自由主义盛行的移民国度里极为罕见的不畏死精神。
作为一名以纳尔逊为榜样的军人，他不允许自己如目前这样面对强敌选择逃避，即使明知不是强大的魏国海军的对手，可见敌即击的精神要求他哪怕必死也要投入战斗之中。可作为一名舰队指挥官，他有责任带着尽可能多的官兵安从这场与美国并无多少关系的战争中安全脱身，为即便经过罗斯福时代突飞猛进依然算不上强大的美利坚海军保留最珍贵的骨血——经受过战火考验的官兵们。
铁血军人自当有军人的德行与操守，安纳波利斯海军学校培养出来的状元身上有着一名优秀海军将领的所有特质，在他的身上，华尔街投资商的缜密细腻与西部牛仔的悍不畏死如此完美的合二为一，就连美国海军的象征马汉准将都对他赞叹不已，称他是数万美国海军军人之中的模范典型。
在他看来，既然此战无法取得胜利，那就要以癞皮狗的精神黏上去，争取给虽然精锐却规模有限的魏国舰队造成无可挽回的巨大损失，使大洋舰队在这场战争结束之前无法在南大西洋站住脚跟乃至威胁联军的海上航线。倘若连这些都无法保证，集合数个强国海军菁华的联合舰队将以一个大笑话的角色留名世界海战史。
残破的联合舰队目前仍处于危险中，如今优劣转换，昨夜那噩梦般的魏国雷击舰部队悍不畏死的鱼雷攻击与小分队游猎战术很有可能变本加厉，魏国人那些装备着难以置信高射速六英寸火炮跑得飞快的装甲巡洋舰也随时可能从夜幕中露出狰狞的剪影，以高爆弹与鱼雷淹没每一个遇见的对手，夜幕给了联合舰队最后的生机，却也将变数与悬念洒遍了这片海域。
“不列颠贵族老爷似乎已经被吓傻了。”杜威抱着受伤的胳膊，对着记忆中穆克斯目前所在的伦敦号战舰的方向投去不屑的一瞥。
至此，在美国少将浮想联翩28日的夜半时分，在世界海战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第一次定国群岛海战”正式落下了帷幕，在这场从从26日16时58分开始持续三十余个小时的史无前例的海上大激战中，联合舰队战沉5艘战列舰，5艘装甲巡洋舰，4艘防护巡洋舰，1艘侦查巡洋舰，16艘驱逐舰及大型鱼雷艇，损失总吨位约15万吨，阵亡失踪官兵11327人，另有7艘主力舰与2艘装甲巡洋舰重伤，一年之内无法出海作战。
魏军方面，大型装巡河间王张玉号战沉，东平王朱能号重伤，因龙骨扭曲，在随后退出现役，其余六艘主力舰轻创，3艘轻巡洋舰中等程度创伤，战沉驱逐舰4艘，重伤4艘，损失吨位约2万吨，战死失踪官兵1377人。
毫无疑问，魏国大本营的期待——打赢海战确保马欢海峡以东地区绝对制海权，魏国海军的目标——为纽芬兰海战报仇雪耻，以及大洋舰队笑得很有些小清新的猥琐大叔司令官叶祖珪上将念念不忘的愿望——打个漂亮仗后把船卖出去买新舰，在这一刻，确信无疑地实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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