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血的岭 十七
伤心岭魏军炮兵集群司令部
直属重炮兵集群的210毫米巨炮阵列后方，摇摇晃晃飘着几个白色浮空气球，抱着电话机的炮兵参谋，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将打击目标的参数报给地面上的司令部。
极度恐高的团长段祺瑞少将，此刻正在其中一个热气球上，以将军之尊干起了侦查参谋的活儿。
先后就读于陆军士官学校，陆军大学，陆军炮兵学院及德国柏林炮兵学院的段祺瑞是全军首屈一指的炮兵专家，尤其善于组织大规模炮兵集群射击，准将三年期仅剩不足三个月，倘若战争没有爆发，那么三个月后即调任直属重炮兵集群就任少将副司令官。
身为中唐名将段秀实的后裔，段祺瑞的身上有着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军人傲骨与超强的人格魅力，其耿介清正的脾气与清汤寡水苦行僧一般的生活习惯和操守闻名全军，甚至连帝国本土陆军界都有所耳闻。
伤心岭开战以来，负责指挥全体炮兵的瘦弱畏寒的少将在冷风凛冽的隆冬季节里每天都要在热气球上渡过近十小时，数量较少的魏军炮兵部队能够以弱胜强越打越占据上风，与少将精准的引导不无关系。
几千米前方的情景在高倍率的炮队镜中纤毫毕现，段少将的心也揪到了一块儿，标高与战前相比起码被炮火削矮了三米的伤心岭主峰肉搏场上，草绿色的身影只有薄薄的一层，似乎随时会被厚实的土黄色人浪冲垮。
残酷的白刃格斗仍在继续，筋疲力竭的魏军官兵，在左宝贵将军的鼓舞下，面对数千富拉尼人疯狂的冲击，顽强地钉死在山腰，以魏军赖以成名的杰出白刃战能力，让素以勇武著称的富拉尼人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仅在肉搏战中，便伤亡不下一千人。
已经在之前战斗中接近灯枯油尽的守军，减员近四百，整个阵地上，尚具备战斗能力者已经不足三百人，完全到了崩溃的程度。
然而，一个小时过后，那层薄薄的草绿色依然顽强的存在，倒是土黄色的人群渐渐变得稀疏，可在更远的地方，穿着黄色卡其布军装的英国非洲殖民军源源不绝地穿过窒息性的炮火封锁幕，让人员对比悬殊的战场变得愈发的悬殊。
此时，出现在视线中一个闪亮的物体引起了少将的注意，他将炮队镜的倍数调到了最高，双眼紧紧贴在镜头后面，下一刻，控制不住的彻骨寒意就在少将黑瘦的身体中蔓延开来。
那是一柄足有四米长的长矛！在封锁幕的硝烟之中，隐约还能看到更多手持这种长矛的英国枪骑兵！
硕大的矛头棱角分明，直指不足千米之外的草绿色单薄身影，只需要一分钟的时间，英国枪骑兵就会冲到魏军单薄的肉搏阵列之前，在那里，几百魏军里有两名上将和超过十名的将校官！
少将一个趔趄，险些从二百米的高空中坠落，只是他完全顾不得这些，变了音的嘶吼通过电话线传向了地面。
“我是段祺瑞！命令所有火炮全部对准主峰封锁幕，马上开火救参谋长和师长，英国人的骑兵上来了！”
少将的命令注定无法得到彻底的执行，除了少部分距离足够近且移动方便的迫击炮来得及掉转了炮口，对于动辄数吨重的笨重野炮和榴弹炮而言，这么短的时间远远不够完成重新标定诸元，放列并瞄准等一系列的准备。在越过炮火封锁线时损失了三分之一人员与马匹的英国枪骑兵从硝烟中钻出，裹挟着尘土在军旗的指引下快如闪电般冲了上来。
“勇敢与光荣！”
历史悠久战功赫赫，曾经走出过数十位元帅与将军的皇家第十七枪骑兵团的枪骑兵们高喊着著名的口号，三米长由易碎苹果木制成的长矛矛柄被骑手用胳膊夹住后倾斜向下，矛尖过处，来不及闪避的富拉尼士兵在马蹄下骨断肉烂，惨叫连连。
短程爆发力出众的英国纯血大马的马头距离己方已不超过三十米，甚至矛尖上的深深血槽都看得一清二楚，左宝贵的瞳孔一缩，后脖颈激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以散乱的数百残兵与高速冲击的近一千五百枪骑兵硬撼，哪怕是曾经在恒罗斯大破阿拉伯骑兵的大唐陌刀手也无能为力。
“伙计们，收拾家伙迎客喽！”朱猷枞怪叫一声，饱饮鲜血的唐仪刀挽起了漂亮刀花，后脑旋即就挨了老将军刀柄一记狠的，摇晃着不甘心倒下。
“渡边，拉粽子走！”
老将头也不回大喊一声，随即迎着枪骑兵的马蹄奋勇向前，在用刀柄将一名挡路碍事的非洲人颅骨敲碎后，青龙偃月刀舞动得密不透风，连续轮了两圈后借势用力劈砍在骑士虚握长矛的左手手腕上，然后去势未削，手掌宽的刀刃划过一个半圆从战马的脖子一路向下划到肚皮。
血污冲天而起，后知后觉的战马跑了两步后嘶鸣着倒在地上，超过六百公斤的马身压住了惨叫连连的骑士，上将向后稍微垫步，在躲开另一把长矛刺杀后左脚重重踏在骑士的胸口，骨裂声十分清脆，包裹着铁皮的大马靴明显在胸口上踩出了一个凹陷。
“啊！”一名留着漂亮小胡子的下士嘴里打着呼哨将夹在左边腋窝里的长矛重重刺下，他的右手则将刀身修长笔直的单刃骑兵刀从刀鞘中抽出了三分之二。一旦一击不中——下士觉得这件事情一定会发生，紧随而至的刺杀将带走他眼前的老得过分的将军的性命，而这份功勋足以让自己晋升上尉甚至是少校并成为整个不列颠的英雄。
左宝贵深吸一口气，在长矛刺来的一刹那向左边跨过一大步来到了下士的右手边，在其将骑兵刀从刀鞘中抽出之前用腰腹发力带动双手抡圆了劈下，竟然卸下了一只胳膊与三条腿，其中的一条胳膊与一条大腿由下士提供，另外两条则来自于他的坐骑。
“勇敢与光荣！”
十名骑士分成两列向着显眼的上将冲去，左宝贵向后跃起，来到了战壕后面，顺带一脚将倒在地上吐血的一名年轻少尉踹到了战壕底下。
老将军认得这名叫商震的年轻军官，无论是射击拼刺还是头脑都相当不错，他的大腿上有一道狰狞的长长伤口，却并不致命，只要能活到这一仗结束，在11师战后重建时一定会成为骨干。他已经没有了未来，大魏国自建立数百年来只有战死之将军，从无临阵脱逃之师长，可“磐石”师的未来不能一同葬送了。
“王八羔子们，来吧！”
左宝贵咽下嘴里咸腥的鲜血，聚起最后的力量大喝一声，青龙偃月刀逆时针转动两圈后重重横扫，砍断刺来的两根长矛与四条马腿，摔得头昏脑胀的两名骑士被有些卷刃的刀尖在喉管上轻轻划开两个细小却致命的伤口。第三名骑士的长矛在刺进上将的右胸同时自己的脖子也被刀刃扫到，动脉血从脖腔中喷起老高的同时也挡住了第四名骑士的视线，而当他终于冲过血污的时候却发现一把造型股古怪的东方大刀在自己的腹部轻轻一划，肠子顺着破口流下几乎有一米长。
“杀！”
两名少尉彼此看了看后重重点头，扔掉了长矛，挥舞着颇有东方色彩的古老的1796年式弧形轻骑兵军刀杀向老将。
这款军刀明显参考了奥斯曼弧形骑兵刀的风格，虽然弧形的刀身不利于突刺，但在劈砍的时候，在技术娴熟的老兵手中，能够比这个时代普遍装备各国骑兵的单面开刃骑兵**更具杀伤力。
左宝贵这次又后退了一步，在两名少尉纵马越过战壕时又快速向前两步，因为右胸遭创使得右手难以发力，便用左手单手抓住刀柄以身体带动旋转起沉重的刀身，刀刃如长了眼睛一般在两人的腹部留下了巨大的切口，而两把弯刀也重重砍在上将的肩胛，砍断了两根锁骨。
鲜血顺着左宝贵的嘴角，右胸和两边的肩胛不住流出，剧烈的疼痛与大量失血让他再也握不住沉重的大刀，他拼劲最后的力量大喊一声后撞进了英国骑兵的队列之中，在他的手里，两颗手雷正冒着青烟。
“啊！报仇！”
轰的一声巨响之后，在上将残破不全的尸体周围，呈现放射性地躺着七八具人或战马的尸体。
躺在潮湿战壕里的商震死死捂住嘴巴，泪水顺着崩裂开的滴血眼角汩汩流下，在他的手中，安静躺着两支装填了红色与黄色信号弹的发令枪。
“师长！”年强的少尉咧开了有些倔强的嘴角，手指轻轻扣动了扳机。
两颗信号弹高高升起，那一刻所有人都觉得心里多出了一处空白，一位守卫了王国数十年的老将走了，走的时候带走了很多人的心。
“目标主峰！榴弹十分钟，白磷烧夷弹十分钟，我操你英国妈！开炮！”
带着哭音吼完后，急欲快些回到地面的少将举起手枪对着热气球扣动了扳机，打光了子弹后毫不犹豫换上新弹匣继续射击，子弹在帆布气球上钻出一个个的弹孔，似乎真的加快了下降的速度，离地面还有三四米的时候少将踹开拽着他裤腿的参谋翻身跳到了地面上，以往日难见的速度飞跑向最近的一匹马后拼命抽打马背往11师师部的方向疾驰而去，同一时刻，无数魏军军官都做着与少将类似的事情。
当少将赶到骑兵团的时候，迎面遇见了泪流满面的老国公与被左宝贵敲了闷棍后带下来刚刚清醒过来的陆军参谋长，就连一向好脾气的战区参谋长朱先灎上将也满脸杀气上了一匹灰色的外海马。
“都来了是吧？”老国公肃杀冷冽的眼神扫过一名名气喘吁吁的将校军官，因为过于用力，捏着刀柄的右手手指显得十分青白。
“炮停下后都冲上去！此战往后，遇见英国枪骑兵17团的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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