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血的岭 二
七月四日夜，伤心岭
风高，云厚，天黑，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唯有刮来刮去呜咽怪叫着的七级西南风和零星穿过的小兽，在这个月黑风高的杀人好时候，夜空中满是浓郁得化不开的厚重死亡气息。
这里是伤心岭防线，魏王国王家陆军永远的荣耀之地，它埋葬了欧洲最伟大军事天才的野心，葬送了一位勇敢的陆军元帅的性命，在所有外海人的心中，伤心岭与巴拉那要塞并列，是最重要的两大军事圣地之一。
由众多南北向山脉构成了宽达百余公里的分水岭丘陵地带，纵深达到惊人五十公里的伤心岭防线就在这些和缓低矮的丘陵小山之间。
整条防线的制高点正是位于最中间的一营主阵地，而最狭义的伤心岭指得就是这座相对海拔刚刚超过一百五十米的小山。95年前，为了夺取以这座小山，集结了当时整个欧洲陆军菁华的联军在此先后投入法国陆军最精锐第三军的四个步兵师，付出了超过五千人的伤亡代价，守备于此的一个魏军预备役步兵营几乎全军阵亡，残余的不足百名官兵依然守住了阵地，直到战争结束。
这些平均年纪44.7岁，年老体衰濒临死亡的预备兵们（当时魏国男子平均寿命约为50岁），在此奇迹般坚守的那段岁月，至今仍然是魏国陆军历史上最为辉煌的篇章之一。它象征着外海民族最值得骄傲的精神——永不放弃希望。
让徐树铮感到宿命般兴奋的是，当年驻守这里的正是第一营的预备役官兵们。
按照魏国区域动员体制特点，这就意味着目前一营绝大部分的官兵都能从那些让欧洲人流尽鲜血的前辈中找到自己的某位先祖。
前沿阵地的某个哨位上，真崎甚三郎嘴里咀嚼着苦涩烟丝以抵御无处不在的瞌睡虫，瞪大了眼睛，盯着黑暗最深处。
湿漉漉的寒风吹得人从里往外的冰凉，真崎甚三郎紧了紧身上的军大衣，想到开战以来那些在布尔战争中让英国人吃尽了苦头的布尔狙击手们这些天来的辉煌战绩，有些不情愿地放下手中加装了二十发双排弹匣的20式改进型步枪，将肩膀上中校的肩章摘下后小心放在上衣口袋里。
作为1876年出生的七零后，真崎甚三郎如今也不过才刚刚过了三十岁，却有着长达十四年的从军生涯，作战经验十分丰富，第一次在战场上搏杀的时候甚至还没成年，被总喜欢把尸体搞得很恶心的老班长，如今陆军参谋部参谋长直属警卫连连长兼定北装甲师警卫营营长渡边锭太郎上校恶心得好几天都没有吃下去任何的东西。
十几年过去，当年的小列兵接了渡边锭太郎的位置，成为了那支朱猷枞还是少主的时候亲自带过的战功赫赫的战斗工兵营的第三任营长，按照惯例，作为该营营长，他还兼任了朱猷枞的首席副官，并随着战争的到来挂上了中校的肩章。该营的第一任营长，莽撞的老军头大迫尚道如今已经官拜陆军中将，负责指挥边境警备队后备第五集团军第14后备役步兵军。
战争爆发的时候，真崎甚三郎正率部在新京演示新型工兵装备，包括新型的火焰喷射器和全新设计的7.62毫米口径气冷式通用机枪以及为下次战争准备的半自动步枪，主要职责则是保护年轻的魏王殿下。
开战之前，整个定北奉国公国各部紧急抽调了超过三分之一的人员，由沈阳伯安杰统帅入驻新京卫戍魏王，缺额由魏王直属领地征召的新兵补充，因为抽调人员中的大部分为久经沙场的老兵，整个师元气大伤，剩余的三年军龄以上的老兵甚至不足六千人，倘若不是傅塔有意放水以及次大陆军队战斗力实在低下，封地八十万百姓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毫无损伤的撤了下来。
八十万子民，超过三万的精锐强悍的军队，这就是封地现在的家底，而不过十年前，封地还不过是一个只有几万人的狭小的中尉级封地。倭人中校每当想到这些就不由得有些感慨，这或许就是物是人非，昔年的两个懵懂少年，如今一个贵为陆军参谋长，一个贵为魏国的国王。当年大家一起爬过死人堆啃干粮的时候，或许谁也不会想到今天的辉煌吧？
还有五个月，等到在封主身边一年的时间满，自己也应该挂上正式的中校军衔吧？这些年，因为封主和国王的密切关系，定北师几乎成了魏军的军官教导队，每年调往其余部队的军官起码有三位数，如今定北系的军官已经遍布陆军和边境警备队，不少人更是身居高位，光是将军就多达两位数。一想到这些年来每一个来到朱猷枞身边担任首席副官的少校在任期结束之后都必然会提升军衔，并在三年之内要么外调成为上校团长或准将副师长，要么留在定北师担任上校副团长，有些湿冷的空气也无法阻挡真崎甚三郎的心变得火热。
一阵阵心悸的感觉让真崎甚三郎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他抬起头看了看外面，没有月光星光的野外漆黑如墨，远处隐约几颗大树的影子随风摇曳，模模糊糊如同身上长满了手脚的软体触手怪物一般，没有刺鼻的熟悉硝烟，没有腥甜的血腥气息，除了枝条摇曳时候沙沙的声音，一切都显示这是一个平静的夜晚。
这次的对手，看起来与其他的英军并无不同。下午时候，敌人按照常规发起的试探性进攻，试图暴露守军的火力点，但11师不愧为魏军最擅守的部队，火力组织精巧严密，几乎没有任何隐蔽火力点开火，在少数火炮的协助下，很轻松第边让敌人的攻势在丢下几百具尸体后戛然而止。英军的攻势，虽然短暂，但已经展现出来足够的东西，并无任何的新意，无论如何看，都不太可能发起英国陆军——无论是本土部队还是殖民地部队，均极不擅长的夜袭。
可是，为何心里却是战战兢兢，好像要有什么事情发生？真崎甚三郎知道这并不是错觉，对于他这样一个曾经数次和死神面对面的老兵而言，这些模模糊糊的感觉就足以表明会发生一些事情，而这也是他坚持要如一个新入伍的列兵一般抱着冰冷的步枪在凌晨三天最困倦的时候坚持在哨位上唯一的原因。
虽然真崎甚三郎心里同样认为英军发动夜袭的可能并不大，但职责所在，他还是对这个黑夜足够的重视，不但与徐树铮协商两营将哨兵数量增加到规定的三倍，而且还安排了不少军士官在夜间进行频繁的巡查，甚至还让一个战斗工兵连和衣而卧，保持最高级别的戒备。
封主一身安危关系重大，容不得一丝一毫的疏忽。想到这儿，他将榴弹发射器装上枪口，取了一颗小型照明弹，对准外面打了出去。
“砰砰砰”
“轰轰”
惨白色的小型照明弹只坚持了不足三十秒钟，照明的范围也很狭小，只是这已经足够了。
隐约的亮光中，只见整个阵地前方一直到视线尽头，密密麻麻的全是英国人的身影！头上裹着布条的锡克族英印军队士兵，大张着浓密胡须中间的嘴巴，瞪大猩红的眼珠，挺着明晃晃的刺刀，一层层凶狠地往上扑。身材矮小的廓尔喀兵，已经抽出了腰间的库克锐**，这些最好的山地步兵，表情平静，默不作声，动作却异常的干净利落，几乎是瞬间就出现在了守军的眼前，11师的不少打过仗的老兵，面对这样强悍的对手，腿肚子也是微微的转筋。
这个时候，三倍数量的哨兵与巡查的军士官们，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守军几乎全部的轻重机枪，很快地开始了射击，一串串的曳光弹扫进黑暗深处，登时传来阵阵的惨叫，紧接着，反斜面后面的迫击炮阵地上开始不停有照明弹升起，布置在峰顶的20毫米反气球炮也跟着吼叫起来，粗长的炮弹嗖嗖嗖飞入人群中间，炸起一片四分五裂的身体碎块。
“敌袭！”
真崎甚三郎大吼一声，掏出手枪对准模糊的人影一口气打空弹匣，最早涌上阵地的部队，看着战壕外似乎无穷无尽的密密麻麻人群，最近的竟然已经接近了警戒阵地前面的雷场，当即一阵阵后怕，连忙组织火力拼命还击。
真崎甚三郎留下的后手，在这时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保持最高警惕的战斗工兵连，几乎在枪声响起的一刹那便跃出了隐蔽部，步枪手们，在老资格士官的带领下，对准人群最密集处，开始打出有节奏的排枪，几乎弹弹咬肉，轻机枪手架起两脚架，打出精准的长点射，几门飞雷炮的炮手，玩命地挥舞着工兵铲，很快掘出发射阵地，将威力巨大的炸药包，投向一百多米开外层层叠叠的人群。
发起大规模夜袭的英军，凭借巨大的数量，无视密集的弹雨，踏着己方士兵的尸体，扔出雨点一般的手榴弹，借着炸开的烟雾，仍然在一米一米向前顽强地突进。
几分钟之内，百里防线上升起一长串此起彼伏的照明弹，随后，魏军三个师所有值班部队手中的武器就全都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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