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归程
1914年10月15日，法国，圣奥梅尔
这座法兰西西北部位于阿河河畔加莱海峡省的边陲小镇风景如画，与分隔了英国与法兰西两大帝国的英吉利海峡近在咫尺。
小镇与世无争，鲜少有外人打扰，不过正在席卷整个欧洲的史无前例的战火正从北方小邻居比利时那里渐渐蔓延过来，土黄色的英国陆军与天蓝色的法国皇家陆军此刻添满了小镇并不宽阔的街巷。
德皇陛下百万灰色大军正按照已故总参谋长陆军元帅施里芬伯爵留下的庞大计划用力旋转起从英吉利海峡到德法边境阿登山区的宽阔大门，一旦旋转完成，法兰西的精华之地包括首都巴黎都将成为条顿骑士铁蹄之下的战利品。
阿河河畔的一处幽静的民宅里，一位身穿英国陆军元帅常服，留着花白大胡子，头发稀疏的老人正拿着放大镜看着一本用漂亮花体字书写的厚厚笔记，不时用手中的钢笔圈圈改改。
老人是最后一任英军总司令弗雷德里克·罗伯茨陆军元帅，在战争爆发后不顾年老体弱来看望赶来欧洲作战的十几万英属印度部队，尽管他更希望看到在逆境或者更确切说绝境之中苦苦挣扎的英属查科军队，可衰老虚弱的身体让老人很难再越过大西洋前往万里之外的南美洲。
此时的老人已经患有严重的肺病，随时可能离开人世，或许是察觉到了那个日子的到来，年老体衰的元帅不顾随行人员的劝阻连夜修改起自己的自传，在这个距离他辞世还有十七天的晚上二十三点，终于完成了对自传的修改。
“在我军占领了比勒陀利亚之后的次日，我就从欣喜转为懊恼。从德班到马弗京，从比勒陀利亚到开普敦，这片幅员百万平方公里相当于四到五个本土那样大的广袤土地上，处处都在响起布尔人反抗不列颠统治的枪声，漫长的东西开普铁路上几乎每个小时都会发生一起袭击。
我不得不承认一个让人沮丧的现实：战争到目前为止并未结束，还将以一种新的形势继续下去，只是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个阶段竟然会是如此的漫长，漫长到女王陛下都未曾看到战火真正熄止那天的到来。”（《艰难的旅程——从南非到查科》弗雷德里克·罗伯茨）
英军的狂欢尚未结束，比勒陀利亚的郊区就已经想起了稀稀落落的枪声，在这天和接下来的一周时间里，超过五十名英军士兵死在了这座城市内和近郊，而放大到整个南非战区，英军的损失超过五百人。
在此期间罗伯茨元帅做了一个重要决定，他宣布释放布军战俘并派遣军队帮助布尔人重建被战火破坏的家园，不少躲避在野外的市民回到了城镇，一些民团和游击队的战士也放下了武器向英军投降，对于损兵折将的英国人而言，似乎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转变。
七月初，约翰内斯堡金矿开始恢复生产，在此之前，金伯利钻石矿已经恢复了全部产能，已经消耗了上亿英镑战费的不列颠迫切需要这些产出来弥补损失，不过就在生产第一天，不少在金矿工作的布尔人就发动了暴动与破坏行动，当英军闻讯过来平定骚乱的时候，数十名宝贵的工程师与上百辆至为重要的采矿机械已经毁于一旦，布尔人甚至使用炸药将众多的坑道炸塌，为此暴怒的元帅灾将上万当地黑人土著扔进幽深矿洞的同时也公开宣布，如果桀骜不驯的布尔人胆敢再有类似的举动，他将停止释放战俘并以大军踏平每一个见到的布尔人农场。
一周之后，英军继续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弗伦奇和汉密尔顿率领加拿大和澳新骑兵总计三个师向东推进，这一方向的布尔军队数量很少，很快就被压缩在了靠近巴苏陀兰边境的崎岖贫瘠的山区之中。
随即英军向纳塔尔推进，形成一条从金伯利到东德兰士瓦斯坦德顿的封锁线，将战场上的布尔军队一分为二，至七月中旬，德兰士瓦全部的交通线和主要城镇全部被英军占领，博塔不得不解散其麾下包括阿斯卡里部队超过两万人的最后的野战部队，分成几十支游击队正式转入全军性的游击战。
9月第一天，罗伯茨元帅在比勒陀利亚宣布英国兼并德兰士瓦，第二次英布战争结束，奥兰治河殖民地总督米尔纳兼任德兰士瓦的总督与行政官，次日，德兰士瓦与奥兰治两国议会授权年老的克鲁格总统在海外组建流亡政府，年轻几十岁的奥兰治总统斯泰因留在南非统筹领导游击作战。
10月15日，对欧洲同胞异常失望的克鲁格拒绝登上荷兰女王威廉明娜派来接他的巡洋舰格尔德兰号，带领十几名政府官员登上了一条从葡属莫桑比克首府洛伦索马贵斯到南琉球金溪郡国的定期班轮，正式踏上了流亡的旅程，四年之后，这位老人病逝于魏国东京，尸体经过防腐处理之后归葬比勒陀利亚，从此其墓地所在的克鲁格国家公园就成为南非布尔人最大的圣地。
11月29日，比勒陀利亚总督府
今天是南非远征军总司令罗伯茨元帅离开比勒陀利亚归国的日子，元帅将归国接替罹患老年痴呆症已经无法工作的沃尔斯利元帅担任英军总司令，就此成为事实上的英国陆军第一人。
由米尔纳主持的盛大欢迎宴会已接近尾声，喝下不少烈酒的老元帅解开了风纪扣，对着基钦纳上将和汉密尔顿中将打了一个响指。
“霍雷肖，伊恩，你们俩来一下。”
来到无人的角落里，元帅看着两位得利爱将微微一笑道：“我刚刚给首相拍了一封电报，内容如下：布尔人只剩余小股盗匪，战争已经真正告一段落，我的任务已经完结。我的保证已经是人尽皆知了，未来的南非远征军司令官和参谋长两位勋爵，我可不希望会有自相矛盾的事情发生，拜托了！”
两人对视一眼，均从彼此的眸光中发现了难掩的兴奋，战争是军人实现价值的舞台，虽然最大的价值已经被元帅阁下实现了，可能够统帅总数高达二十五万的南非英军本身就是一个足以让人自傲一辈子的巨大荣誉。
基钦纳整了整衣领，挺胸答道：“请元帅放心，我和伊恩一定通力协作，尽快平定两个新殖民地的局势，确保大英帝国的利益得以尽快实现。”
“我相信你们！”罗伯茨拍了拍两人的肩膀，面向基钦纳欣慰笑道：“霍雷肖，你是我最欣赏的陆军军人。智慧，睿智，冷静，客观，不达目的决不罢休，这些优秀军人具备的品质你全都有。你应该知道，女王陛下和索尔兹伯里首相命令我前来南非的时候，我唯一的要求就是由你来担任参谋长，事实证明，我这个让人讨厌的老家伙的眼光无以伦比，因为你就是帝国最好的参谋长，没有之一！”
“元帅！”基钦纳的鼻子发酸，想要说话却不知说什么，只能一个劲的挺胸抬头站军姿，脸憋得通红。
“哈哈，霍雷肖，瞧你的样子，就像是一头发情的公牛！去吧，去和阿尔弗雷德好好谈谈，未来的南非你们需要协调的地方还有很多。”老元帅哈哈大笑着化解了基钦纳的尴尬。
“遵命，元帅！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希望！”基钦纳立正行礼，转身走到一直笑着看向这边的米尔纳身边。
老元帅对着南非专员点头示意了一下，转身面向汉密尔顿笑道：“伊恩，你是我在在英属查科最大的发现之一，有些人天生就是军队的大脑，你就是这样的人。这是上帝赐予你的天赋，让你勇敢，睿智，富于个人魅力。好好干，尽量发挥你的特长。”
老元帅踱步来到室外，凝望着东方的天际：“遥远的海洋对面还有一个野心勃勃的国度，伊恩，那将是我这个老家伙的最后一战，做好准备，那会有一个大场面等着你呢！”
汉密尔顿眼眸一阵发光，言语中带着热切道：“元帅，您是说那个风尘了几乎一百年的计划终于可以步入实施阶段了？”
“是这样。”老元帅靠着一颗松树，看着灯红酒绿的总督府大厅嘴角闪过一丝讥诮：“尽管不列颠有着太多的酒囊饭袋，可毕竟还是有那么几个人的头脑一直维持着清醒。尊敬的沃尔斯利元帅在他思维尚且清晰的时候一力推行了计划的进展，索尔兹伯里首相和女王陛下也一致认为放任巨龙伸到南美洲利爪的自由成长是整个欧洲白人世界在第二次美洲战争之后犯下的最大的错误。
现在到了纠正错误的时候了，相关利益方已经在磋商，筹备良久的四国联军司令部即将组建，除此之外，美国人也对在未来参与到这个大场面中表示了一定的兴趣，尽管这个北美新教徒国家军力尤其是陆军十分孱弱，可其庞大的经济能量还是可以在战时做出不小的贡献。相较于皇家海军而言，美国海军虽然并不强大，不过在对付杨将军麾下规模不大却战斗力惊人的那支舰队的时候还是可以起到不少的作用，起码比伊比利亚人那些蹩脚洗澡木盆要有用得多。”
“那么，我的任务是？”汉密尔顿急切问道。
“英军总司令这一职务即将被取消，在享受完成为这一职务最后一人的荣耀后，我将出任四国联军的司令官，法属秘鲁的总督加利埃尼陆军上将出任参谋长，而你，道格拉斯还有埃德蒙三个人将出任司令部中主管陆军事务的副参谋长，我军前线部队的前敌司令官与参谋长，具体的安排要看你们的兴趣和表现。你在这场战争中的搭档约翰则只能去充任一个步兵军的军长。虽然我很看好他，可他太冷血了，在汇聚了诸多他国友军的南美未来战场，这会成为一个致命的问题。”
“所以，”老元帅拍了拍汉密尔顿的肩膀：“好好干，等打完这里就回南美，那里我会为你们三个人准备好舞台，就看你们的表现了！希望你能够拿下前线部队司令官的荣誉，那会是起码五十万人的力量，算得上是大英帝国史无前例的陆上武力了。”
“我会的！”汉密尔顿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嘴唇，汗珠就像是春天稻田里青蛙排出的卵泡，密密麻麻霎时间布满了他的额头。即便是有着一颗能担当够淡定的大心脏，这样的机会摆在了面前他也不可能不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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