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没有米字旗的土地

　　秉承布军官兵一体的传统，雅各布斯·德拉瑞少将位于金伯利城北的指挥部距离英军最外围的防御工事仅有不足两千米的距离。这座半地下的掩体由工兵连夜掘进，由粗大树干和就近从西开普铁路上拆卸的铁轨为骨干构建的顶盖足以抵御六英寸级别重炮的直接命中，而在金伯利城中，最大的火炮只是区区两门1897式5英寸榴弹炮。

　　雅各布斯·德拉瑞少将站在观察口之前，手中十五倍的魏国蔡氏望远镜紧紧盯住在望远镜镜头下纤毫毕现的英军阵地。

　　随着时间来到八时整，18门105毫米加农炮及24门120毫米迫击炮的齐射顿时将位于小山之上的英军阵地笼罩在铁血光焰之中。

　　英军以钢筋水泥，铁轨枕木仓促修筑的工事坚固程度令人发指，硝烟散尽之后，这座事实上成为英军在北线核心阵地的小山上密密麻麻的工事群落主体安然无恙，原定半个小时的火力准备被迫延长到了两个小时，布军加农炮群不得已使用性能尚不稳定，且对于膛线烧蚀异常严重的混凝土爆破弹将英军工事外壁厚达一米的混凝土墙一层层剥下，每分钟起码二十发的射速堆叠起来的弹药量随着时间的延续愈发的恐怖，终于超过了英军工事的防御极限，厚实的外壁被剥落，坚固的顶盖被轰塌，重迫击炮随即使用****没遮没拦的工事内部。

　　寒气浓郁的冬季早晨，杀性大起的炮手们索性脱掉上身厚实的军衣，棱角分明的健壮上身挂着晶莹的汗水，一颗颗重达十五公斤以上的钝头混凝土爆破弹被送入炮膛，旋即在发射药作用下喷出炮口，以两倍多音速的速度奔向两千五百米之外演奏出节奏紧凑的钢铁协奏曲。

　　眼见北山防御体系遭受致命打击，英军本留待反击布军步兵冲击的数量不多的15磅野炮不得不提前开火试图反击，只是对工事坚固的布军炮兵阵地影响甚微，而45倍径105毫米加农炮则凭借射程的压倒性优势，在空中校射气球的指引下将一门又一门的英军野炮炸成零件状态。炮战二十五分钟过后，英军不得已放弃对布军远程火炮的压制，连忙转移阵地，准备以仅剩不多的火炮在布军发起攻击时对其散兵线进行打击。

　　10时整，布军从东西北三个方向拉出数道散兵线发起地面进攻，校射气球指引着布军的徐进弹幕领先步兵200米以每分钟六十米的速度徐徐向前推进，在进入到维克斯中型机枪射程后布军开始加速冲击，伴随掩护的轻机枪和中小口径迫击炮则各自寻找掩体射击，压制英军残存火力的抵抗。

　　两门布置于北山后的5英寸榴弹炮此时突然开火，从8.4倍径身管喷射而出的重达22.68千克的榴弹以极大的弧线落下，扫荡着布军稀疏的散兵线。一时之间，本就不擅长攻坚的布军北线进攻部队攻势完全停顿。

　　北山脚下，德拉瑞少将派出的传令兵冒着嗖嗖从头上飞过的子弹找到了被压在山脚下一片洼地之中的一营营长威廉松。

　　“少校，我军东线和西线进攻部队已经突破英军外围防线，已经接近了市区。团长命令您在一个小时之内拿下这里，为此由加农炮营提供的总计十五分钟的炮击将在五分钟后开始，祝你好运！”

　　威廉松拍了拍传令兵的肩膀：“混球，回去告诉少将，这种该死的送命差事老子受够了，这一次要是不用去见上帝，我希望他可以让我在他的脸上捣上几拳!”

　　传令兵摇了摇头，揉了揉被少校拍得隐隐作痛的肩膀道：“见鬼的我才不回去！来的路上我们三个人只剩下我一个，我可不想再走一遍死亡之路。比较起来，还是这个该死的山包上的英国人比较可爱一些。”

　　五分钟后，炮击如约而至，数百枚大口径高爆榴弹将不大的北山阵地反复犁了几遍，山顶的松木和稀疏的阔叶树被反复摧残只剩下焦黑的树桩，裸露在外的土层被炸松了厚达一米，脚踩上去能够陷进去整个小腿。此时赫尔佐格和梅厄的部下已经攻入了市区，唯有得到加农炮营加强的德拉瑞少将所部依然未有寸进。

　　事后得知，北山工事是整个英军防御体系中最为坚固的一环，且守军则是由科科维奇亲自率领的五百正规军及五百民团，也是所有英军部队当中战斗意志最为顽强的一部分。

　　不过英军挡住德拉瑞的代价就是其余几个方向由民团为主的守备力量面对布军的凶狠进攻节节败退，并很快溃不成军，狼狈退回了金伯利市区，此时距离布军攻城尚且不到四个小时。

　　山顶一座被炸塌了半边的堡垒地下三米处，科科维奇盯着火光摇曳的马灯出神，一阵紧似一阵的炮击让棚顶不住落下尘土，上校笔挺的军服很快就落了厚厚的一层。

　　面色平静的上校内心正在天人交战，战前精心构筑的工事在布军超乎想象的密集炮击中并未坚持几个小时，只是靠着他如今看来未卜先知一般的恐怖预见力，寄身大型机械开挖的地下掩体和几座要塞核心工事才勉强让北山上的英军能够维持最起码的抵抗意志。

　　不过就在刚才，坐镇市中心的罗德斯和金伯利市长赫尔派出的传令兵冒死抵达这里，带来了一个虽然很快却并不出乎意料的消息：防御其余三面的两千民团与作为骨干的一连正规军目前已经损失一半以上，残存部队正在市区苟延残喘，“随时准备以死报效女王陛下”，并希望科科维奇能够一同尽忠。

　　“呵呵！”上校轻轻一笑，将罗德斯亲笔书写排列着诸多煽情词汇，让人闻之落泪的信件扔到了地上，然后用马靴重重踩了几脚。

　　对于罗德斯这位大富翁和金伯利脑满肠肥的市长的用意，上校心知肚明，这两人眼见防御体系濒临崩溃，金伯利已经不可守得住就想要突围，从而保住性命和财富。而上校本人和依然坚守在北山上的英军就成了两人突围之时吸引布军注意力的磁石，这封催人泪下的信不过是为了让磁石更好发挥作用的小把戏罢了。

　　一排剧烈的炮弹炸响在高地上，截然不同的尖啸声让上校明白这是布军的重型迫击炮在开火，这意味布军步兵的冲击即将开始。一面是被自己人出卖的愤怒和齿冷，一面是看不到胜利希望的绝望战斗，科科维奇的心中自然而然有了选择。

　　硝烟略微散开，威廉松扔掉军帽，举起佩刀就要一鼓作气冲上北山，少校决心要么将橙色的军旗插在制高点，要么成为遍地死尸中的一份子，期待中的李恩菲尔德步枪步枪密集的排枪声并未响起，山峰棱线上一座倒塌了一半的堡垒上一面白旗迎风飞舞。

　　残存于各个地下工事中的英军迅速集合，一名脸上密布雀斑的上尉打着白旗来到了光着头，打着赤膊炫耀媲美类人猿胸毛的威廉松面前，继而开始滔滔不绝的演讲。

　　“我军顽强作战，英勇抵抗了贵军数万之众持续数十次的大规模进攻，已经筋疲力竭，粮弹皆匮。面对贵军绝对优势兵力火力之包围摧残，纵然军官士兵忠勇顽强，竭尽全力，依然不可避免失败结局。为避免无谓之牺牲，我方指挥官科隆·科科维奇上校特授权我，阿尔奇·安德森上尉与贵军洽谈停止抵抗事宜，希望贵方可以保障我方人员人身安全及个人财产不受侵犯。”

　　威廉松耐着性子听完，深为英军的无耻感到惊讶，少校转过头，对着一众作目瞪口呆状的部下们询问道：“谁能告诉我这个英国混球口中的‘数万之众持续数十次的大规模进攻’到底在说谁？”

　　“少校！”安德森涨红了脸，强烈抗议道：“您不能侮辱我军的勇气和抵抗精神！我们停止抵抗是本着对贵我双方生命负责任的考虑，是值得赞扬的善举！”

　　“少扯淡！”威廉松学着印象中穿越男的动作，大皮靴对着英国上尉瘦削的屁股重重踹了一脚，斜睥着眼睛道：“老子没工夫和你玩文字游戏，要么投降，要么继续打！二选一，赶快！”

　　不死心的安德森眨了眨眼睛道：“少校，您不能如此的武断！我要求面见贵方最高指挥官。”

　　“老子就是！”威廉松掏了掏耳朵，将一块硕大的耳屎甩到了上尉的脸上，讽刺道：“很遗憾，这一千人就是你口中的数万之众，身为最高指挥官，我的答复就是在战俘营的时候将建议你们集体自学数学！”

　　说到这儿，少校装模作样地看了看表：“上尉，你还有十分钟，十分钟后，你口中的‘数万之众’将发起数十次进攻之后的又一次进攻。”

　　事实上少校并未说谎，因为此刻的德拉瑞的确不在他的指挥部里，仓促出逃的英军被赫尔佐格率部截住，一场短暂的战斗之后，布军收获了这场战斗迄今为止最大的收获：布尔人深恶痛绝的老混球塞西尔·罗德斯。相比之下，科科维奇这里的几百残军的确不能引起布军的兴趣。

　　维多利亚时代托庇在皇家海军羽翼之下的英军陆军享受了太多的悠闲岁月，除了驻扎于英属查科的驻军，自从克里米亚战争之后就再也没有与近现代军队交战经历，最严峻的考验不过是苏丹马赫迪大起义，又何曾遇见过布军如此猛烈的冲击，迅速败下阵来也就不值得奇怪了。

　　收获了胜利的老朱伯特眉头一挑，拍了拍报务员的肩膀道：“向比勒陀利亚，向布隆方丹，向总顾问阁下发报，截至目前，在广袤的英属贝专纳兰的每一个主要城镇中，再也看不到任何悬挂米字旗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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