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又见故国胡尘里 上
一月二十五日这天是农历腊月二十三，帝国本土北方地区多以这一天为小年，而魏国的首批移民大多是随同太宗起兵靖难的北直隶地区将士，这天也就成了魏国的小年。
朱猷枞感觉很幸福，因为他在等舰的第一天就见识到了海军舰艇部队的奢华节日套餐。中午时分，魏定王号整个舰身突然从头到尾开始冒烟，乳白色的烟火带着烧烤的味道袅袅升起，看上去就像是发生了火灾一般。当然，真实情况这只是午餐开始了——一场露天烧烤。
从舰艏到船艉甲板支起无数的烤炉，精力旺盛的水兵嘻嘻哈哈地在巨大的尾炮塔上搭起一个简易舞台，还没开始吃饭就弹起各色乐器，在口哨与嘘声中唱着跑调的歌曲。
朱猷枞和小胖子很好奇这与陆军截然不同的军营文化，就谢绝了上村将军请他们与舰队高级官员一起在轩敞气派的前露天舰桥就餐的邀请，很有兴致地跑到了水兵们中间。
因为没出海，加之是过节，为了补偿大家前段时间试航的辛苦，上村彦之丞破例允许大家随意饮酒。为了一视同仁，让所有人都能参与进来，他甚至特意向港口司令部借调了两个陆战连给舰队担任警戒和值班任务，如此护犊子的表现自然赢得了舰队上下的一致拥护。
海军的做派一向都是中西合璧，饮食也不例外，餐桌上既有传统的小年必备食品灶糖，也有大桶大桶的扎啤和王国产的果酒与昂贵的法国波尔多红葡萄酒以及帝国西疆特有的冰葡萄酒。
其实王国本身就是南美洲最大的葡萄酒产地，不但能满足自身的需求还出口南北美各国及殖民地，只是待遇优厚的海军看不上，宁可万里迢迢从欧洲和本土进口。
这些昂贵的酒水今天不分官兵全部敞开供应，而烧烤食材就更丰富了，除了新鲜的牛羊肉，鸡翅鸡头这些常见的肉食，更多的则是充满海边特色的鲟鱼，墨鱼，沙丁鱼，鳕鱼和炮弹鱼这些昂贵的生鲜，食材新鲜，配上各式的酱料，炭火略略灼烧很快就飘出香味来。
一旁餐桌上的水果也很丰富，有葡萄，苹果，柠檬，橘子还有柚子和鸭梨。这些水果，无论是种类还是外观都让人感觉像是回到了本土一般。不知道是因为南美洲这片土地自古就是盛产这些水果还是因为魏国对于故国的怀念从而种植了这些。
倭族官兵整治出烟熏味道很浓的日式烤鱼和颜色鲜艳的刺身，用新鲜海鱼片切出薄薄的，在阳光下近乎透明的生鱼片，蘸上以青芥末与陈醋，姜汁调成的酱汁，味道很鲜美，只是这些操着一口本土东北口音，满口“磨叽”，“得瑟”，“磕碜”，“马路牙子”的异族已经不再喝寡淡如水还特容易上头的坑跌清酒了。
新龙江港外的渔场盛产龙虾，而且个头特别大，在全世界都享有盛誉。当体型硕大的龙虾被端上餐桌的时候，朱猷枞几乎控制不住，泪眼汪汪用力拽着小胖子道：“肥徒弟，为师死而无憾，终于见到了传说中四斤的龙虾了！”
“什么眼神嘛，明显有六七斤呢。”小胖子不屑地撇了撇嘴，对于某人一副土鳖的模样感觉很是丢人。
朱猷枞和小胖子与六七名年纪和他俩差不多的士兵围在一起，尽管仗着经历丰富在吹牛打屁上占尽了上风，可是在喝酒时候却惨遭败绩，很快都被放倒了。
第二天上午，汽笛声把两个人震醒，出来一看，两艘维护一新的战列舰挂满旗在四艘四千五百吨级的城市级穹甲巡洋舰与四艘子一级大型远洋驱逐舰和两艘万吨级煤水补给船的簇拥下缓缓离开新龙江军港。
就这样，两个人迷迷糊糊地踏上第一次出国的旅程。
舰队这一路行程数万里，沿途需要访问多个国家和地区，第一个站就是法属秘鲁，舰队将停靠首府利马西面不远处的港口城市卡亚俄外海的法军要塞圣洛伦索岛。
舰队在离开近海之后并没有北上，反而径直向西航行。朱猷枞对此觉得很奇怪，前世他就是当过海军的，航海上面的东西也知道不少，而利用洋流则是航海学最基本的道理了，不信去看看世界上大部分的航线就知道这一点。
要知道南美洲太平洋沿岸的秘鲁寒流是世界上最强的寒流，从智利南部一直延伸到赤道附近，每小时的平均流速接近一公里，在这个船只巡航速度不过是八到十节的时代，这对于航速已经是相当明显的帮助了。
朱猷枞和小胖子说了一声，对海军七窍通了六窍的王储更是一脸的茫然，胡思乱想半天之后胡乱猜测舰队是去打靶，没想到还让他蒙对了。
出航第三天，正在舱室里面蒙头大睡的朱猷枞被小胖子叫醒，迷迷糊糊地就上了甲板。
“我真是天才，接下来一周舰队都要在这里打靶。刚刚上村司令官说了，两艘主力舰新近服役，舰上官兵训练不足，要趁这个机会勤加操练，免得和帝国还有其余藩国海军联合演习的时候丢人。”
阳光有些刺眼，朱猷枞眯着眼睛，看了看西面的小岛，越看越觉得眼熟，于是开口问道：“小胖子，这是哪里。”
“这么简单，我知道！”小胖子悄悄把地图藏在身后，他以为没人看见，洋洋自得炫耀道：“这里是东方群岛。”
说到这儿，他挠了挠头，很是不解地嘀咕道：“真奇怪，这么西面的岛屿干嘛叫东方群岛。”
“这么简单，我知道！”朱猷枞学着小胖子的口气，指着岛屿道：“对于我们来说，这里是西面，可对于帝国本土而言，这里又是东面了。当年太宗陛下率领远洋舰队来到这里，这之前将士们已经很久不见陆地了，就把这里命名为东方群岛，一是因为这里地处帝国东面，二则寄寓美好愿望了。要知道，在汉语中，东方本身就有希望的意思。”
“著名景点啊，这才有点意思！”
朱猷枞透过望远镜仔细观察着眼前地形陡峭，植被茂盛的火山岛，不住地点头，让小胖子很不理解，索性也拿起一个望远镜，只是看了很久只看到一个海军的气象观察站，哪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这座岛屿在另一个时空有一个很闻名遐迩的名字，胡安·费尔南德斯群岛的主岛马斯地岛，这座地形崎岖的小型火山岛原本默默无闻，却因为一本书而名声大噪。
1704年，一个苏格兰商人流落岛上，并在此渡过五年的漫长且艰辛的岁月，英国作家笛福据此创作了著名小说《鲁滨逊漂流记》，只不过这个时空太平洋成了帝国内海，也就没了这部脍炙人口的小说，不知道英国作家没了这部书，拿什么去偿还天文数字一般的债务，难道依然子承父业去杀猪？
“两位，炮术实弹演练即将开始，将军说如果两位对此有兴趣的话，就请去司令塔一起观摩。”上村年轻的少尉副官走了过来，对两人和善地笑了笑说道。
“走吧，去看看大家伙发飙？”朱猷枞歪着头建议道，小胖子自无不可，跟着少尉来到了司令塔。
秉承着这个时代的传统，舰队司令部的军官们簇拥着一身雪白笔挺军服的上村来到前露天舰桥。前世日本人为了彰显日俄大海战中日本海军的英勇把东乡与加藤站在旗舰露天舰桥上指挥整个战斗的过程大书特书，岂不知这本就是这个时代的传统，纵横七海数百年的英国人即便疯狂崇拜纳尔逊，也没有因为他站在露天舰桥而被火枪击中阵亡而刻意宣传什么。
天气十分晴朗，能见度极好，距离五公里外，位于岛屿南部靶场巨大的十字型靶标单凭肉眼就能看得很清楚。
“轰隆！”
躲在装甲厚重司令塔内的朱猷枞感觉脚下如地震纵波般蓦地剧烈上下颠簸，之后船只像是被一只巨兽用力猛地横推了一把，事先没有防备的他险些跌倒在地上，连忙抓住海图桌站稳，几秒钟后，又是一阵巨响传来。
他抬头一看，岛上的靶场升腾起四团巨大的烟尘，巨大的爆炸威力一看就不是练习弹，海军竟然毫不顾惜昂贵的主炮身管寿命，以全装药发射被帽穿甲弹训练，而且还是主炮齐射，这样一轮射击的花费足够十户家庭一年的开支了。
第一轮射击偏离了五百多米，枪炮官很快结算出新的炮击参数，在一分半钟之后，又是一轮齐射，这次偏离了不足二百米，倘若是战时面对动辄长度一百数十米的战舰已经可以算是近失弹了。
从射速来看，两艘战舰的主炮应该不是纯粹意义上的架退炮了，复进装置一定是有所改进，朱猷枞隐约记得，日俄海战时候日本的战列舰主炮甚至可以做到一分钟一发的射速，那也同样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管退炮，尽管不如后世12英寸级别主炮最快每分钟三分钟的射速，可也远远不是纯粹架退炮能够达到的速度。
第三轮齐射在一分半之后如约而至，穿甲弹准确命中靶标，顿时舰上传来一阵阵的欢呼声，接下来军舰绕着岛屿以8节的速度缓缓开进，围着岛屿除了北面分布着很多的靶场，主炮这回使用对炮管烧蚀较轻，价格也便宜的训练弹继续射击了十几轮，然后停止开火，换左舷副炮继续射击。
152毫米的副炮射速很快，六门齐开几乎就没有停歇的时候，战列舰的横向摇摆周期长，平台稳定，与主炮使用同样测瞄系统的副炮准确度极高，在两三轮试射之后就准确地覆盖目标，高爆弹炸得靶场烟雾缭绕，硝烟散尽之后犹如月球表面。
两艘战舰在顺时针绕行两圈之后换成逆时针绕行，使用右舷副炮继续射击，一直到打到太阳西斜，这一天的训练才宣告结束。即便不计算燃煤消耗，光是打出的炮弹与对炮管的损耗，花费就足以购买一个陆军营全部装备，海军还真是一个烧钱的军种。
高强度的训练足足持续了三天，到第三天晚上，两艘战舰携带的主炮弹已经打出了八成，包括全部的训练弹。幸好作为海军主要的靶场，岛上海军气象观察站后面山里面的仓库储存着海军几乎所有种类的弹药。两艘军舰靠岸，很快补充了弹药，并得到岛上官兵赠送的礼物——几百只最小四斤的龙虾。
看着兴高采烈抬着几箱蔬菜水果，对巨大龙虾不屑一顾的岛上官兵，朱猷枞感觉很是奇怪，这座岛地形虽然崎岖，可面积却并不小，难道岛上的官兵就不会在附近种些蔬菜？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上村年轻的副官走了过来，笑着道：“呵呵，这里是自然保护区，不允许破坏植被的。除了这座气象站和弹药库，海军不能再占有任何的自然资源了。”
木鱼脑袋！朱猷枞暗自撇了撇嘴，突然就觉得那些傻乎乎抬着硕大盛满瓜果蔬菜箱子的官兵可爱了起来。对着这些远离人群的官兵们挥了挥手，他转过身，看着年轻的副官，意气风发道：“山本英辅，你长得很像我的一名偶像，他叫范德彪，在帝国本土辽宁沈阳混社会，人称，彪哥，脑袋大脖子粗的彪哥。用彪哥的话说，咱们能认识那就是缘分呐，有没有兴趣陪我还有王储殿下大闹法属秘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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