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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节 祭场争锋 下


  “儿郎们,放箭……”宋保太长臂一挥,下达了攻击命令。

  在张骏与度翮经行地道潜出三岘沟时,他与彭涉咄的口水战已然告一段落。彭受那死后,彭涉咄事实成了彭落是最高领袖,虽然威德不如彭受那,但在此艰难之时,彭落部民,无一例外,都紧紧以他为核心。彭落统领罕羌百年,为其部第一大落,如今却受到原不起眼的宋落的挑战,竟要使其臣服。这就像一个山里出来的莽夫突然要一个城里人叫他大爷,这城里人如何能应?

  招降不成,只能毁灭之。这个时代的胜劣法则粗暴而简单,生活在山林中的羌人更是如此。

  七百支飞蝗瞬间而起,如暴雨般扎向彭落的阵营,而彭落也在宋落放箭的瞬间启动了八筋弩的悬刀,十支茅箭如标枪般呼啸而出,奔向宋落。

  战火之中没有仁慈,只有侥幸与不幸。宋落弓箭手射出的箭矢虽大多被彭落羌兵的木盾所挡,但还是有少量箭只穿过木盾的空隙,刺中了盾后的羌兵,溅起了一篷篷血雨,被箭当场射死的羌兵带着痛苦和不甘,迅速变成一具无意识的躯体,而中箭未死的羌兵则在悲声痛叫,寻求救援。然而彭落羌兵本就以少敌众,早已无法分兵照顾不幸的同袍,只能任之自生自灭。彭落射出的八筋弩箭在短短的距离内威力发挥到了极致,那粗如投枪的弩箭带着巨大的动能,摧毁着前进道路上的一切阻碍。一支弩箭往往洞穿一个宋落羌兵后,又再次洞穿第二个,第三个,直到势能消失,十支弩箭过后,在宋落之中犁出了几条血槽,至少有四十个宋落的羌兵丧身在弩箭巨大的威力之下。

  然而,弩箭的发射耗时太长,发射一支弩箭需要的时间,已足够一个娴熟的弓箭手射出四支利箭了。几个彭落弩兵刚刚拉起弩弦,便被宋落的箭手射杀在地。余下的弩兵再也顾不得了启动八筋弩,急急退到了木盾之后。

  三百人与七百人对射比拼消耗,人少的一方肯定吃亏,彭涉咄不欲主动权总是握在宋保太手里,他一手持刀,一手执盾,大吼一声:“儿郎们,随我杀光乱贼,冲啊!”当先便冲入宋落军中,

  随着彭涉咄的冲锋,其后的彭落羌兵立即随之应往。从彭涉所据的祭台到宋落所据的谷南高处,不过二百步之距。这三百余人的羌兵举盾冲往敌阵,在付出数十人的伤亡后,终于与敌短兵相接。彭落羌兵切入敌群后,直接对宋落的弓箭手下刀砍杀,一时之间宋落羌兵的箭阵大乱。宋落仗着人多,彭落仗着刀盾齐备,这一下两落纠缠厮杀,杀得难解难分。

  羌人都知道彭涉咄勇武有余而谋智不足,那至少说明在武力方面,彭涉咄在枹罕羌中可谓是强者之一。在宋落阵中直见他长刀纷飞,寒光席卷,所过之处,宋落羌兵便如被镰刀割下的青稞,倒了一大片。宋落羌兵同样也是轻生好死之辈,见彭涉咄凶猛如此,非但不惧,反而积极迎上。宋落羌兵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只要杀了彭涉咄,他们便胜利了,因此,聚往彭涉咄周围的宋落羌兵越来越多。

  一名宋落骑兵仗着马上优势,手执弯刀居高临下,向彭涉咄兜头劈砍而下,彭涉咄大吼一声,右手长刀向上发力格举,如兔拨苍鹰。那名宋落骑兵也是宋保太左右的得力之士,颇有勇名,但两刀相撞之下,立时便将其手中的弯刀磕飞。那骑兵惨叫一声,虎口已然撕裂,彭涉咄手中刀势不减,锋利的刀尖从左至右,从那骑兵的腹间划过后,那名羌兵上半截身子被热血冲空,腰斩落马。

  这个被腰斩的骑兵一时未死,惊恐地看着自己的下半截身子还牢牢扣在马背之上,被失了驾驭的坐骑带出老远。这名骑兵拖着自己的上半截身子拼命爬向坐骑奔走的方向,直到他被下一个骑兵的乱蹄踩中背心,将胸间的心肺都踩裂出来……

  短距搏杀,弓箭已排不上了用场,两个宋落羌兵舍了角弓,各执了一支矛枪,一前一后,夹击攻向彭涉咄。这两个羌兵原是山中牧猎的好手,平常相伴狩猎,配合默契,曾经合力刺杀过一头壮年的野猪。两人相视一眼,在交换眼神间已对各自攻取的方向作了分工。前者口中嘿了一声,矛枪一个突刺,恶狠刁钻地扎向彭涉出的中裆。此处是人最为重要的部位,正彭涉咄手中木盾守护的核心,这个宋落羌兵如此一击,必然不能竞功。彭涉出左手木盾向下斜切,右手大刀挥出,啪地将这羌兵的矛枪格荡开去。因敌所攻乃其下盘,彭咄出作此一击后,身子不由微微一躬,将整个后臀显露出来。就在此时,身后已是锐风急驰,一道寒光突至,竟直奔彭涉咄脊骨尽处而来。

  这人的攻向极为阴狠,脊骨尽处,谷道尽头,乃人畜极弱之处,想那山中野猪,青面獠牙,皮糙肉厚,唯有尻处最为薄软,猎野猪时一人在前引逗,一人在后突刺,破肛而入,绞穿肠腑,猪必死矣。这两个羌兵正将猎取野猪的那一套经验用到了彭涉咄身上。

  彭涉咄格荡开前方矛枪后,力道已尽。但他必竟久经沙场,反应迅速,身子一个旋风般疾转,变成了与身后羌兵呈“丁”字相持。彭涉咄虽然避开了阴狠之击,但敌人的矛枪还是狠狠扎在了他的臀股之上,顿时暴起了一泓血光。

  彭涉咄暴吼一声,左手木盾脱手甩出,木盾飞旋前行,坚硬的盾缘重重地砸在那背后袭击的羌兵胸口,直将那羌兵撞得飞出老远,落地时喷血连连,也不知能否成活。虽说战场不讲仁慈,但这两个宋落羌兵的手段也太过阴毒,激起了彭涉咄心中的忿愤,他手起刀落,将扎于臀股的矛枪自枪尖以下斩断,反起一脚,将矛杆踢向前方羌兵。那矛杆虽失了枪尖,但在彭涉咄大力踢出之下,便如鞭子狠狠甩出,将前方偷袭的宋落羌兵抽了个趔趄。

  彭涉咄浑身浴血,激战正酣,满头披发飞舞,状如凶神一般。

  宋保太见彭涉咄杀得凶狠,大声道:“左右,拿我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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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面旗杆约两丈,布面绘有展翅隼鸟的大旗被左右侍从交于他手中。宋保太右手握住旗杆五分之一处,臂上使力一抖,旗杆末端呜呜呜地颤动不休,那片呼拉拉飘舞的旗面飞速缠动,瞬间便紧裹在了旗杆之上,变成了一支超长的旗枪。

  宋保太执枪向前一指,一股杀意自枪尖源源而出,配以其奇高的身形,便如非洲荒原上奔走如飞的长脚蛇鸢。

  宋保太挥动旗枪,左右撩拨,两丈长的旗枪如鞭抽甩,如蛟龙分水,将混战之中的彭落羌兵一一拍飞,他的长脚大跨一步,瞬间便到了彭涉咄身前,大声道:“彭涉咄,让我宋保太来会会你!”

  宋保太人高枪长,擅远程攻击,将两丈长的旗枪舞得如臂使手,旗枪之末裹以旗布,虽是减慢了攻击速度,却加大了惯性的力度。他的每一拍击,都震得彭涉咄手臂酸麻。

  这边宋保太大开大阖,彼端彭涉咄闪转腾挪,刀枪相磕,火花迸射。彭涉咄虽然豪勇,但他弱在手无长形兵器,因此只能被动招架,几个回合下来,隐有落于下风之势。

  宋落羌后在经过短暂的混乱之后,逐步站稳的阵脚,其落人数的优势立即显露出来。如今各有死伤,宋落羌兵折损了百余人,而彭落羌兵仍在与之厮杀的已不足两百之数。如今变成了三四个宋落羌兵围着一个彭落羌兵搏斗。彭落羌兵且战且退,战场渐渐向谷地北方移动。

  突然之间宋落阵后一阵大乱,羌兵之中不知何时冲入一个黑衣人来,这人手持一根短杖,在阵落之中飘忽迅疾,他手中短杖点、刺、攒、磕,灵动无比。短杖挥舞之下,竟带有一缕盈盈蓝光,似灵蛇吐信。宋落羌兵中者无一不在臂肘膝弯等各处关节,顿时手中兵器拿捏不住。这人几个快打,片刻间便冲到了阵后监押彭留泼之处。

  看守彭留泼的四个宋落羌兵见大敌来临,不敢怠慢,紧执弯刀护于身前,全神戒备。

  那黑衣人手中短杖在大石上一磕,身子受力拔地而起,一个虎跃便扑向这四个羌兵,其身未至,短杖已向前挥出,突然之间那道蓝芒似乎暴长了几分,变成了一根蓝色的长枪。枪端嗡嗡闪动,击在羌兵的弯刀之上,噹噹噹噹几声迭响,直震得这四个羌兵虎口发麻。这黑衣人得势不饶人,趁监押羌兵守阵已动,枪身化拍为挑,将四个羌兵一一挑飞。随即切身欺入,一把抓起被缚住手脚的彭留泼,口中喝了声“走”,如兔起鹘落,越过十来个羌兵,眼看便向南部石梁方向突围。

  宋保太如鹤立鸡群,场中的战局自然逃不过他的双眼,眼见有一人从背后切入,竟然救走了彭留泼,不禁又惊又怒。旗枪一扫,荡开彭涉咄的刀锋,连跨数个大步,瞬间便横在那黑衣人的南面,冷声道:“想走,先过了我宋保太这一关再说!”

  宋保太将旗枪交入左手,臂上发力抡动,紧裹旗杆的旗面呼啦啦一下展开,那只展翅老鹰随风曳动,便似挣翅凌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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