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保鲁夫去看有利。有利点头，扶着保鲁夫躺下，‘保鲁夫，你先睡。我跟孔拉德过去一趟。’
‘我’
话刚出口，就被有利悠悠的截住话头。‘你刚醒，身体还很虚弱，需要好好休息。我上次听村田说过，复活仪式要到子夜才能进行。你现在这样怎么能熬那么长的时间。’手细细的拂过少年的额，他朝着他笑。‘你是不信任我麽？放心，只要你好好休息，明天我一定让你见到活生生的伊丽莎白。好不好？’
像极了哄孩子的语气，保鲁夫张张口还想在说些什么，听见有利又说。‘保鲁夫，不要让我担心。’
不要让我担心，他听见他这样说。温情的话说过太多次，却仍是无法阻挡它那么轻易的就嵌入心房。张开的嘴又闭上，他躺在那里看到头顶那张清俊的脸上隐隐的乞求之意终是无言的点了头。
窗外雨雪无声，整个城堡都像是沉睡了般，那么的静。黑暗中他借着走廊上幽暗的光看见那抹黑色消失在另一片黑暗中。眼睛像是被涂抹了层墨色，渐渐清晰又渐渐模糊，尔后什么也看不见。
迎宾阁。萨拉披了件白色龙鳞裘衣赤足站在大面的镜墙前，细雨如丝，天空往下飘着白雪，已是12月的真魔国，风冷的刺骨。萨拉隔着窗望向刚刚被风吹断的枝桠，黑夜下，灿金色的眸子泛着幽兰的光。
‘怎么样了？’他开口，声音清冷。
身后是渐渐走进的脚步声，在离他身后几米处停下。‘已经打听清楚，暗卫也全部就位。’
‘好。’嘴边冷冽的弧度逐渐成形。‘吩咐下去，术法开始就动手。’
‘是。’身后的人隐没在黑夜中。鬼迷的气息不断的压作而来，萨拉周身发着蓝光，嘴角泛起冬日的瑟瑟寒意。
村田和有利几人到达真王庙时，络晨倚在刚才的位置远远的望着他们，眼里没有一丝情绪。他看着有利从他的面前走过，身上似乎还有着另一个人的味道。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烦躁，他蹙眉最后看了眼飘摇的雪绒，转身进了真王庙。
门从里面关实，隔绝了一切的生息。寒风呼啸，雪花飞扬。这一年，真魔国的第一场雪在年末伴着冬雨悄无声息的袭来。
真王庙大堂内灯火通明，乌露莉珂与众巫女按照术法的方位双手合十跪坐在地上，十分虔诚的样子。有利自走廊进入看到早已守在堂中央的真王和一袭白衣胜雪的真名。真名的手中是透明的瓶子，那里面是伊丽莎白的灵魂。
有利恍惚觉得这场景似是回到当初他穿越时空去就保鲁夫的时候。那个发生在不久之前的事，他带着满腹的坚守与决心赌了一场。赌保鲁夫不可能会忘记他，赌他不可能不爱他。不是没有犹豫过，但，终究他是将他带了回来，尽管这个赌局的代价有点残酷。
‘哟，来了。’昏黄的灯光下，真王单手叉腰，眼神越过有利定在他身后某个人的脸上。红色的披风被他抬手轻轻一挥划出清冷的弧度。
有利心知肚明的瞅了眼身后的村田，后者一脸无知无畏的坦然。他走上前，盯着那一团白雾的瓶子。抬头，‘什么时候开始？’
‘时间还不到，生息需要一定的时间平定。’真王这么说着，抬手指了指头顶，‘等到灯光反射的点射到瓶身。当然，在那之前需要先布好阵。’
顺着他手指指的地方，有利这才注意到大堂内的灯光摆设，还差一点，灯光融合到一个点顺成直线投射下来的时候大概就是术法伊始。
一直站在真王身旁没有动也没有说话的真名拿着瓶子向前走了两步，将透明的玻璃瓶放在中央的支架上。几道纤细的光点从各个方向射到瓶身，瓶内氤氲的白色雾气不断翻涌，然后一点点沉淀。
身后络晨突然朝着他的方向开口。‘有利陛下，麻烦您往后退，现在要在瓶身周围画阵。’
明明是恭敬而得体的话在有利听来不知为何感到一股隐暗的敌意。俊眉微蹙，他觉得有些刺耳。而对方脸上却是真真实实的笑，他又无从知道刚才那丝敌意是否是自己的错觉，但本能的还是退掉一边。
对于从来没有好好了解过真魔国历史的有利来说，他根本就不知道所谓的阵到底有哪些，更别说是布阵了。于是作为这次复活术重要环节的一部分的他此刻只能退掉一边看着络晨从容不迫的在距离瓶身大约5米的外围画了一个圈开始布阵。
青灰色暗沉的天，白色洁净的雪，一切显得突兀又切合的近乎可怕。黑暗是包容一切的沼泽，一脚陷入便万劫不复。
正当真王庙众人为复活仪式准备的如火如荼时，黑暗中恶魔的手已经悄无声息的向另一个人伸出了手。
血盟城城堡中，大片淡紫色的烟雾在走廊与缝隙间弥漫。守卫士兵的眼不受控制的闭合，噗通一声，倒地。连走廊上摆设的盆栽都像是受了蛊惑般，褪去了光泽。
不知什么地方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而这一切无人察觉。
阵已经布置完毕。所有的准备也已经就绪。有利盘腿坐在相应的位置等待即将到来的时刻。
‘村田。’他朝站在一边的村田望去。‘以前不是说复活术只要有你和真王就行了么。’
村田隐在一大片的灯光下，神情恍惚不清。‘伊丽莎白的生息聚集不全，养在魔域谭中是为了吸取精华，我和真王的属性远远不能启动。你的水系属性可是综合和治愈，亦可将魔力发挥到最大，成功的几率自是比我和真王两人要来的高的多。’
有利闭了嘴，这一点他其实并不是特别的关心。他要的结果很简单，伊丽莎白复活，保鲁夫不再内疚。只是这样而已。只是纯粹的为了那个让他心疼到难以自已的少年而已。
灯光正慢慢的汇集，还差一点。有利盘腿坐在那里抬头望向那个瓶子，抬头的瞬间却与对面一双淡的彻底的眼撞上。是络晨。络晨的眼底全无情绪，那初见的落落大方，与眼底似笑非笑的眼神都已消失。那双眼与他的视线对峙，半晌又移开，嘴角再次勾起笑容。有利疑心自己是不是又产生了错觉。
走廊上安静的可怖，一双带着黑色手套的手搭在门把上，稍稍转动，咔嚓。门被推开一条缝，房间里亮着微弱的光，颤颤弱弱。
房间内，少年在羸弱的光点中慢慢睁开了眼，宝石绿般好看的眼。如果说有低血压的人一旦入睡便很难醒来的话，保鲁夫想，那么自己这几年的睡眠还真的是差的一塌糊涂，若不是因为身体的缘故，睡眠大概也会成为一种渴求。
所以该说这到底算是福还是祸呢？
耳朵边是门锁转动的声音，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眼睛在片刻的光明后彻底陷入黑暗。明明可以感觉到那细微的光亮所发出的温暖，可他的眼前，不，应该说他的整个世界一片曜黑。
他想起有利跟他说的话，‘保鲁夫，虽然可以恢复但是恢复的时间可能只有一天。’
心突然如明镜，啊，原来如此。失而复得再失去，早就知道了不是吗？可是，保鲁夫支着手臂坐起来，眼神无意识的往窗户的方向游离。‘可是,为什么是在这个时候’
离子夜十二点还差五分钟的时间。村田皱着眉与真王对视，有什么不对。他又将视线移到端坐在阵法一侧的有利，眉头皱的更深，到底是哪里不对。头顶灯光大射，将他们的影子拉长错落的重叠，斜立的，端坐的，像是天气晴朗时，天空中光怪陆离的大片浮云。
到底是哪里不对。。。
黑暗的手正在一步步靠近，企图将谁拉进沼泽。眼睛看不见的时候耳朵是格外的灵敏的，这点，保鲁夫很早就知道了。所以，当身后微不可闻的脚步声传入他的耳朵时，有一瞬间他以为是有利回来了。
他在黑暗中摸索，头侧了过来，嘴唇吐纳出一个人的名字。‘有利？’
没有人回答。他无声无息的问话像是被什么吸入了巨大的黑洞，而他正毫无意识的被拉进黑洞之中。
没由来的一阵不安。离阵法启动的时间还差一分钟，有利转头望向紧闭的门，不知道保鲁夫怎么样了。
‘涉谷呀，时间要到了。专心点。’
村田的声线压低极低，有利看着他愣了愣，然后点了点头。透明的瓶身被灯光映上斑斓的色彩。灯光反射出来的射线慢慢的朝一个点聚拢，尔后子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无数的光束聚拢城直线，直直抵着瓶身的中间。
白色的雾气忽然翻涌，排山倒海般不断涌动。有利只来得急看到对面络晨和真王同时开口念了什么，阵法突然光华大盛，围了一圈直冲云霄。那原本架在支架上的玻璃瓶脱离支架升向半空。
体内的魔力仿佛不受控制，他听见有谁说了一句。‘就是现在，解放你们的魔力护住生息。’
蓝色的光芒与金色的光束齐齐像半空中的玻璃瓶射去，金色在里，蓝色在外，将瓶身围在魔力的中央。
‘有利，是你吗？’黑暗中，他看不见，也听不见。自己更是无法发出嘶吼的声音。而身后的脚步声却突然消失。周围的空气霎时变得冰冷，像是谁把房间的窗户打开，凛冽的寒风吹的人睁不开，脸上一阵阵冰凉，保鲁夫伸手去摸，是雪。
虽然太久没有在去过军团，但身为军人的敏锐知觉告诉他，房间里隐藏着敌人。知道这点的保鲁夫忽然一阵悲哀席上心头，就算知道此刻的他除了束手就擒毫无办法。
已经沦落到没有人保护就任人鱼肉的地步了吗？
‘你是谁？’无声的话语被暗夜吞噬。一双手隔着他的脖颈环到他的面前，一块类似绢布的东西覆上了他的口鼻，闭上眼的前一刻，保鲁夫只闻到鼻尖浓烈而惨淡的花香。
真王庙内，复活术正进行到关键地步，彼时有利的额头已渗出些许细密的汗，他的眼一直等着半空中的瓶子，魔力不断的注入，不敢有半分的分神。
然而紧闭的大门却被一股大力推开，砰的一声，巨大无比。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焦急的声音响彻大殿。
‘不好了有利，保鲁夫拉姆失踪了！’
殿内几人齐齐回头，而尚在阵中的有利猛的回头，‘你说什么？！’
砰！
巨大的冲力冲破术法，魔力输送中段，有利被反噬的魔力硬生生的摔到柱子上又摔落在地，玻璃瓶在半空停了一秒，轰然落地。
噼啪。。。无数的细小碎片和光点融合，似烟花绽放。在场众人皆被这股力道震得老远。
有利捂着胸口，支起身体，一股甜腥味在口中流窜。噗一大口鲜血喷射而出。触目惊心。
而他仿佛没有感觉似的，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嘴里千万遍念着的是那个少年的名。‘保鲁夫。’
终于支起的手臂颓然落下，昏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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