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宗主
丹峰弟子，哦，他在丹峰的排行行二，便叫他丹峰二弟子罢。
丹峰二弟子觉得要么是他疯了，要么是面前的新入门的师妹疯了。
什么叫“心神对灵材进行淬炼”，什么叫“能不能用于炼丹”？
但他注视着面前几瓶装有不同灵力属性液体的玉瓶，又觉得疯的是这个世界。
“冷静！”丹峰二弟子收到他师父兴奋的传音，“不要大惊小怪。”
丹峰二弟子心说这是他大惊小怪吗？
是他大惊小怪吗？
丹峰二弟子感觉面前出现了一个虚影。
再一定睛，他的师父，丹峰的大长老已经扔下一众新弟子，瞬移到两人面前。
这就是师父您说的冷静？丹峰二弟子内心抓狂。
“小友试过将它们炼制成丹药吗？”丹峰大长老和蔼的脸色下压抑着隐隐的激动。
“没有。”花辞摇头。毕竟是没见过、也没在典籍上看过的东西。
花辞担心万一炸得太厉害怎么办？
所以她来到丹峰，打算询问过专业人士，再做尝试。
“那就试试。”专业人士丹峰大长老果断道。
当着众人的面，行动力满分的女长老迅速取出一株株灵材。
无形的心神力量下，一株株灵材飞快化为不同属性灵液。
灵液在心神作用下混合，凝练。
一颗颗深紫色的丹药打着旋儿成形，其上渐渐显现金繁复金色的丹纹。
众人屏息。
“是金色丹纹！极品中的极品。”有围观的新弟子低低抽气。
要知道，丹药的品级越往上越难提升。平日极品丹药都难得一见，今日他们竟然见到极品之上的丹药！
“炼制过程没有使用丹火。”丹峰大长老语速极快道，“五行相生相克，火灵气淬炼灵材精髓的同时，难免与部分药性相冲。”
“如果使用心神炼丹，丹药的品阶将大大提升。”丹峰二弟子面带喜色，对他的师父说。
“不止！”大长老脸上带着兴奋的红光，“这意味着千千万万的全新丹方！”
前辈们创造丹方时，考虑的是每一株灵材的药力。
但在心神炼丹的前提下，考虑的是每株灵材每一种属性蕴含的药力！
如果说之前的丹方是“金望兰”的形式，那么之后的丹方将变为“金望兰-金属性灵液”的形式。
这意味着无数全新丹方将被创造。
将引起炼丹界的震动与变革！
“还有，心神炼丹打消了对灵根属性的限制，不再要求有火属性灵根……只需要能用心神将五行属性分离便可以。便是没有五行灵根，只要抵达元婴，便能做到以心神炼丹；心神出色的，便是金丹期也可以！”
全修真界只有三分之一的人有火灵根，这意味着今后剩下三分之二的人都可以进入炼丹领域——虽然对心神强度和境界有所要求，却也大大增加了范围，说不定就能发掘出以往被忽略的丹道天才！
丹峰大长老握住花辞的双手。
她激动道：“我丹道，即日大兴矣！”
“小友可愿意来我丹峰……”
丹峰二弟子感慨地想：他可能要有一个天才小师妹了，真是想不到。
“小友可愿意来我丹峰，做我师妹！我可以禀告掌门，代师收徒，从今往后，你就是丹峰四长老！”丹峰大长老热切地注视面前的十二岁女孩。
在场新弟子们下巴都快掉了下来！
丹峰二弟子目瞪口呆。
再一想，这可是引起整个丹界变革的大事，即将引起整个修真界的震动！
拥有这么大的功劳，当个长老岂不是理所应当？
往日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远的不说，两百年就有一位炼器大家，在筑基期改进了炼器手法，被五行宗授予名誉长老的职位——这位长老就是如今五行宗五位太上长老之一，炼器峰主事长老孟清醒的师父。
这可是与他们同届的同门。众新弟子兴奋地交换着眼神，感到与有荣焉。
他们只是来观摩炼丹，没想到亲眼见证了载入修真界史册的大事件！
此刻，大家的注视着花辞，他们年仅十二岁的同门，等待她的回答。
同意或者拒绝……她会拒绝吗？可能拒绝吗？
……她拒绝了。
“多谢长老厚爱。”他们见到女孩露出怔愣的表情，而后很快道，“一切只是机缘巧合，不是弟子的功劳。弟子也……志不在丹道。”无法拜师。
志不在丹道？怎么会志不在丹道？
你干了这么大的事说志不在丹道？
机缘巧合？他们怎么没有这样的机缘巧合？
众人心里发出一致的呐喊。
“啊？”饶是丹峰大长老也没想到花辞会拒绝。
但花辞的脸色很认真。
丹峰大长老的面色有一点尴尬。
在场众人的面色也有一点尴尬。
漫长的沉默过后……
“没关系。”丹峰大长老轻咳一声，“小友总不会以后都不炼丹了罢？”
那倒不是。
花辞摇摇头。她还想凭借炼丹增强对火属性的理解——此外，炼丹过程对心神提升似乎别有裨益。
这种益处与弓箭又不相同。
要是以后手上困窘了，还可以卖丹药赚灵石，或者以物易物。
修真，财地法侣，财排在前列。
“既然如此，小友可以先做我丹峰的名誉长老，享受丹峰的供奉，暂时不担任长老的实务，也不用拜师，一切等元婴过后再说。”大长老和颜悦色道。
丹峰大长老暗想，这样的天才，合该是她丹道之人，她的四师妹。
万万不能流落在外。
四师妹才十二岁，可能一时被什么剑修、刀修的花花世界迷了眼。
但终有一日，她会发现炼丹才是最好的。
丹中有大道，丹中有日月，丹中有长生。
而花辞没想到那么多弯弯绕绕，她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心神淬炼灵材其实难度不高，之前没有人想到而已，我只是误打误撞。如果不是大长老，我用心神淬炼灵材这件事，又能对丹道产生什么好处呢？”
花辞认为大长老是真正的心怀丹道之人，第一时间便能想到这件事对天下丹道的好处——而花辞自己，初衷只是想提升修为，后来想偷懒，再后来是好奇。
花辞是真的觉得自己担不起。
“这件事我会上报宗主。”大长老的语气坚定，不容质疑。
是，难度不高，但之前都没有想到，但面前人想到了。
这是为什么，这是天注定，这位新入门的弟子要他们丹道大兴！
花辞张了张嘴，又合上了。
她好像拗不过这位长老。
“对了，小友你说机缘巧合，是怎样的机缘巧合？”
在场众人也投来好奇的目光。
花辞默了一下，还是将真实理由说了出来。
于是丹峰大长老沉默了。
在场众人也沉默了。
花辞摸了摸鼻尖。
唉，是你让我说的，她知道这个理由不是很能上台面。
“所以那日……小友的丹药炼成了吗？”丹峰大长老轻声问。
“炼成了的。”花辞说，“但失败了很多遍。”
丹峰大长老轻轻点头，将人拐来丹道的内心更加坚定。
而一旁丹峰二弟子已经麻木，都做出改变丹史的大事了，这么短的时间从零开始炼出丹药，似乎也并不值得惊讶。
……
这日，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在五行宗上下不胫而走。
一位入门仅仅三日的新弟子，还没有拜师，便成了丹峰的长老。
听说他们宗主已经同意了这件事！
这位弟子做了什么呢？这就得从传统炼丹方式说起……
不少长老当即传讯给在场的丹峰大长老，询问事情的来龙去脉。
有的长老或是弟子不能传讯给丹峰长老的，就传讯给在场的丹峰二弟子。
而丹峰二弟子关闭了所有传讯法器，正在默默怀疑人生。
啊，他都干了些什么，他在他的天才师叔面前推荐《菜鸟炼丹的十大注意事项》，还当自己是在乐于助人。
结果人家第一晚就炼制成功了哇。
他主动询问天才师叔需不需要他帮忙。
结果人家拿出了足以震动整个丹界的东西。
丹峰二弟子自闭了。
大家询问无果，只好到处寻找在场的新弟子。
……
而事件的主人公在丹峰的一间厅室内，单独面见了他们五行宗的宗主。
和花辞事先的想象不一样，他们的宗主并非霸气得天下无双的汉子，也不是神光内敛、通体文雅的修士。
花辞甚至看不出面前的青年是个强者。
他一身青衫，面色微微有些苍白，比起修士，更像个不太强壮的凡人。
“花小友，我便称你为花辞罢。”青年和蔼道，“可以吗？”
花辞：“当然可以的。”
“嗯，花辞，神箭峰大长老想收你为弟子。”青年轻声说。
花辞：？
“灵阵峰的赵长老与灵植峰的吴长老，都想收你为徒。”
花辞：？
青年面上带着笑意：“为了你。也不是为你罢，起因是为你，后来话赶话，他们二位到武斗堂打了一场。”
花辞：？
“嗯，丹峰大长老和我说，想要让你先做丹峰的名誉长老，可她心里，其实还是想让你做她的师妹。”
花辞：“唔。”
青年：“花辞想说什么？”
花辞试探道：“五行体……在宗门这么受欢迎的吗？”
神箭峰大长老可以说看上了她的天赋；丹峰云长老可以说因为她给出的启发别眼相待；灵阵峰长老和灵植峰长老就说不通了罢？花辞思来想去，只能是因为她的灵根了。
青年人摇头：“赵长老与吴长老并不知道花辞的体质，只是看中你展露出来的天赋。”
花辞非常不解。
她有什么天赋？难道是那日在神箭峰悟道一事传出去了？
青年人接着道：“法峰李长老听说两位长老大打出手之事，很感兴趣，决定抽空来看看你。”
花辞：……
花辞不解。一方面因为他们宗主话中的内容，另一方面是……这位宗主怎么什么都清楚？
“昨日，我到炼器峰，见了花长老一面。”
提到母亲，花辞眼神在瞬间变得警惕。
“别紧张，我只是询问了花辞的情况。”青年人说，“很意外，也不意外。”
“感觉花辞和宗门的创派祖师很相似。”
花辞：？
“不敢当。”花辞干巴巴地憋出三个字。
太过了，这个赞誉实在太过了。
她只是一个入门三天的炼气弟子，和开宗立派、气贯山河的祖师爷不能比。
青年人一笑，却没有就着这个话题说下去，而是询问：“花辞还没有定下修炼方向，对吗？”
花辞点点头：“您是想让我早点定下？”
听了他们宗主的话，花辞感觉自己实在像是个破坏宗门团结的不安定因素——虽然她自己也还云里雾里，不清楚到底为什么。
青年人摇摇头：“花辞能和我说说你的想法吗？”
花辞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每种修炼方式都有它的长处。我觉得比起单一地修炼某一门，共同修炼，更有利于实力的提升，也更能应对不同状况下的危险。”
令花辞意想不到的是，青年人微微一笑：“那就一起学。”
“谁都不要答应。”
“我会授予你名誉长老的职位——但不是丹峰的长老，而是宗门的长老，不属于任何峰头，但可以到任何峰头交流学习。不要急着拒绝，花辞，你也不想成日被长老们堵来堵去罢？
“若非我阻拦，今日花辞根本到不了丹峰。”
花辞一愣，所以到底为什么啊？
花辞道：“宗主考虑得很周全……但我能问问这么做的缘故吗？”
立她一个十二岁的炼气期为名誉长老，饶是她有所谓的功劳，也会引起很大的争议吧？
长老职位会为花辞带来很多方便，但这能给面前的青年、五行宗宗主带来什么好处？
青年轻声说：“有功则赏，而我也有自己的私心。”
花辞：“只是不能告诉我？”
青年笑起来：“可以告诉你。”
“百来年间，天地间的灵气越来越盛了。”他说。
花辞一愣：“是盛极而衰之兆？”
修真界要灭？
“当然不是，花辞怎么会这么想？”青年人奇怪道。
“我随便想的。”
花辞摸摸鼻子，不能怪她这么怀疑：多少修真小说都是这么写的，主人公打怪升级最后拯救世界。
青年人并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点点头接着说：“我做过记录，近百十年来，新入门弟子的天资都越来越高。”
花辞睁大眼睛。
“花辞应该有切身体会。能力足够的情况下，比起只修一门，多门共同修炼对实力的提升更有帮助。”
花辞点头。
“但长老们往往囿于门户之见，并不乐意门下弟子修炼旁门。五行宗虽有主修辅修一说，实际上形同虚设。师父修炼什么，弟子也修炼什么。”
以花辞的认知，不止五行宗，整个修真界都是如此。
“我一直在寻找一个契机。”青年人注视面前十二岁女孩的眼睛，认真道，“花辞，你出现了，就是那个契机。恰好，你还为宗门立下了大功。”
花辞想了想：“宗主想让我说服长老们？还是说服弟子？”
“都有。不用刻意做什么，只要正常修炼就好。弟子们会参考同辈出众者的言行，长老们的想法……”青年人微微一笑，“需要潜移默化。”
花辞：“宗主想将五行宗改为学堂的形式？”
“学堂？”青年人低声道，“有些相似，也不完全相同。”
花辞想了想：“那我接受宗门名誉长老的职位。”
“好。”青年人脸上流露出轻快的笑意。
花辞：“宗主让我做长老，不打算问我什么？”
“问什么？”
“我的身世，我的立场。”
青年人眉毛一挑，像是在说“这还需要问”。
“五行宗与天剑门世仇，世人皆知。”
花辞恍然：是啊，不用询问。
她来到五行宗，这就是立场。
“不过，将来花辞如果弑父，天剑门可能会说，是我五行宗教唆的。”青年人悠悠道。
花辞心中一紧。
“但没关系，我五行宗可以反过来说，天剑门掌教意图杀妻杀子杀女证道，是我五行宗庇护了孤儿寡母。
“反正天剑门剑修的名声有够糟糕。”
花辞：……
花辞一开始以为，他们五行宗的宗主是正经威严的长辈，过了一会儿，对方的形象变成了高大挺拔、运筹帷幄的教育改革家、先行者。
现在花辞认为，他们宗主是位人精。
绝对是位人精。
花辞不太恭敬地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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