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因果
花辞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前世, 也就是到地球“进修”的那一世。
对于前世，花辞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遗憾的：没有上过大学。
她回到修真界的时候，正是前世高考结束、拿到成绩的当日，并没有来得及填报志愿。
如果要选择专业的话, 她可能会选择计算机吧？
虽然二十一世纪是生物的世纪, 但众所周知, 生、化、环、材这四个专业手拉手、并排走, 都十分地不好就业。
前世的花辞没有成为顶尖科学家的宏愿, 多半会选择成为一位码农。
现在算是弥补遗憾了吗？
两个世界的力量体系并不相同，图灵宗的传承与前世的计算机专业知识, 也有着不小的差别。
但核心思想没有改变：不过是使用灵力的有无代替电力的通断；用灵力的强弱代替电力的强弱；用法阵符文代替计算机语言。
其部分运用, 也能够看到前世的影子。
具体的运用中, 有法阵、符箓、灵兽等数据库的建立；有丹药模型、法阵模型、灵兽模型、甚至修真者身体模型的构建；甚至还有法器与智能的结合。
法阵、符箓、灵兽等数据库的建立，将大大地提高修真界各大道统的完整性。
丹药模型能够精准地预估药效。如此这般，丹修便不用为亲自试药的各种副作用而烦恼！
法阵模型可以计算新法阵的效果，一目了然。阵修再也不用担心哪一天试验法阵回炸了自己的峰头！
而建立灵兽模型与修真者的模型，会大大提高医修们的施术水平！
至于法器与智能的结合……要知道，法器隐隐约约生灵, 便能够被称作灵器；灵器如果遇到合适的机缘，能够在千年万年后生出器灵；但即便是器灵，不经过若干年的成长，其智慧也不能与修真者相比。
而普通的法器, 要进行攻击、防御或者其他的长时间动作，需要经过修真者的心神操控。下个指令就能照做的, 几乎没有——便是令法器自爆, 也需要修真者用心神进行控制。
当然, 几乎没有, 并不是说完全没有，像五行宗的试炼傀儡，便能够不经操控，自主行动——但这种傀儡具有严重的局限性。
一来，其实力根据炼制核心者的水平上下波动；二来，傀儡核心所需要的心神铁，极为稀少与昂贵；三来，当炼制者的实力高到一定程度后，傀儡并不能发挥出同炼制者相同的力量——心神铁能够承载的信息有限。
所以第二次重炼傀儡的时候，花辞便放弃了输入心神的做法，改为使用心神直接控制傀儡——这破坏了傀儡的自主性，却能更好地发挥出它的实力。
让法器与智能相互结合……这意味着即使修为低下、心神不足之人，也能够控制强大的法器！
这将彻底颠覆修真界的传统！
花辞能看出来的，五行宗各峰长老与宗主当然也能看出来。
花辞的目光投向各峰长老与他们的宗主……大家能接受吗？
各峰长老眼里冒着兴奋的光。
“原来，‘道’也是能够计算的……”
“我丹道……即再次大兴矣！”
“世道将变！”
他们宗主朝女孩残魂行了郑重的一礼：“五行宗将会成立一个新的峰头，叫做……图灵峰。”
女孩残魂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好！”
希望这个宗门能够一直如此，强大、包容、开明。
强大足以自保；保持包容和开明，将他们图灵宗的传承发扬光大。
花辞隐隐有一种感觉，这种预感使她看向女孩残魂……
下一刻，花辞与在场诸人得到一段记忆。
这段记忆，是图灵宗的历史。
从开宗立派、到发展繁盛、再到……灭亡的历史。
这段历史很短，前后不过两百年。
在世界破碎之前，图灵宗便举宗尽灭。
归根结底，是发展太过迅猛，侵犯了其他传统宗门的利益。
……又没有足够强大的自保之力。
图灵宗灭宗之时，宗主将自己最得意的作品托付给了好友。
那个作品……就是面前的女孩。
女孩的残魂……其实是器灵的残魂。
但从某种程度上，她已经脱离了“器”的桎梏。
只是“器”消亡了，“灵”作为无根浮木，也迟早会消亡。
谁也想不到，女孩竟然并非修真者。
众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是唏嘘。
女孩说：“我想请你们引以为鉴，但五行宗……应当不会如此。”
其实，这个宗门最令她欣赏的，并非弟子与长老们的天资与开明，而是弟子们言谈之间流露出来的谨慎。
如果当初的图灵宗，也能有这一份谨慎，或许又不一样了。
“传承之地中，天地书院和资质塔最值得前往。”女孩对五行宗众人说，“至于其他，不过小道，且考验中包含着无数陷阱。只是天地书院的前辈有些……”
女孩的语气中颇为一言难尽。
“资质越好的修真者，在天地书院中能够得到的传承越多。”女孩说，“天地书院其实并不挑拣天资，除却道途断绝之人，只要坚持，都可以进入，得到适合自己的传承。
“但天地书院的前辈……想让进入的修真者多学一些，所以，他会要求修真者先去一次资质塔。
“资质塔可以帮助修真者挖掘力量，提升天赋。”
或许是出于对前辈的尊敬，女孩并没有直接说出“骗”这个字眼。
但花辞知道，她的师祖是受到了欺骗。
那位梦貘大人也被骗了……
她的师祖并不需要先去一趟资质塔。
而那位梦貘大人能够看到的书，是根据他的资质给出，都是他有能力学，也必须得学完的。
找人帮忙其实并没有用。
“这么一看，先去一趟资质塔倒也没错。”五行宗宗主若有所思，“不知道天地书院中的典籍，是否允许外传？”
如果不允许，便只能让弟子们亲自进入了。一线天之中，还是有一点危险的……不过让人保护着，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也可以让弟子们进入资质塔历练一番。
不知道同样的塔，将来五行宗能不能造一座？
“注明来源即可。”女孩回答。
各峰长老对视一眼，或许先前往资质塔一趟，再前往天地书院是个不错的选择。
……既然典籍能够带回宗门，当然是越多越好。
不过资质塔中耗费的时间有些久……短一点的需要十年，长一些可能需要好几十年。
在往常，他们谁也不将几十年当回事。
可现在，要是一去好几十年，也许等回来的时候，宗门都变了一个样。
图灵宗的传承，足以使五行宗乃至修真界翻天覆地。
女孩对花辞道：“资质塔对你无用。”她顿了顿，变为传音，“资质塔针对的是人族，并不能够帮助龙族觉醒血脉；而你作为人族的天资……已经是顶尖。”
花辞微微一愣，点点头。
各峰长老也没有太过吃惊。于他们看来，他们小长老的天资已经堪称恐怖，要是再提升，得变成什么样？
将所有人传送离开之前，女孩给了大家一张地图，一线天的地图。
同时，她对花辞说：“我自从出世以来，便有一条戒律：不能伤害修真者，也不能让修真者在我面前自相残杀。
“你可以去一趟因果殿。
“你想杀死的那个人，在因果殿。”
……
因果殿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大气；但其实，这一处传承，只是在机缘巧合之下，融合了一丝因果之力。
这一丝因果之力，能够与幻阵相结合，演变为杀阵。
只有通过杀阵考验之人，才能得到因果殿的考验，得到传承——幻阵的传承。
“但道途断绝之人，便是通过了考验，也得不到传承，毕竟传承的本意……是传承，不是毁灭。”
一切早有端倪可循。
毕竟，和邪道一起进入一线天，从化神二层升入化神五层的那位邪道修士……其实是他们正道千机阁一位修真者冒名顶替。
所以正道诸人接到消息的速度很快。
五行宗众人彻底放下了心。
他们决定先回五行宗，将图灵宗传承的发扬一番，等过个几年，再带着弟子进入资质塔与天地书院不迟。
反正邪道的谋算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当然，在此之前，他们得保护好宗门的小长老。
“大家跟你一起在因果殿外面守着，等那姓陆的出来了，你先自己上；要是打不过，我们再来帮把手。”
——这话，五行宗的宗主和各位长老没有直说，但花辞知道，他们就是这个意思。
花辞选择……接受了大家的好意。
……
血魂门的门主死了，死在因果殿的幻阵之中。
他死的时候，七窍流血，每一寸皮肤都渗着细细密密的血珠。
他虽然死去，死状却不见得比他曾经杀死的人更加凄惨。
只是他的尸体双目圆睁，仿佛经历了世间最可怕的事情。
……
陆疚进入传承之地的白光后，发现自己回到了十岁那年。
十岁的时候，他还没有改名叫陆疚，而是叫做陆天宝。
陆天宝是家族的幺子，从小备受家人关注与疼爱，但陆天宝并没有因此变得跋扈。
他的父亲实力强大，是争夺天剑门掌教之位的有力人选，他的母亲温和而良善。
陆疚知道，这是一个幻阵，幻阵中埋伏着杀机。
但他还是忍不住出手，改变了家族的命运。
陆疚暗中给家族传递消息，帮助家族将仇家灭了门。
——再然后，他的父亲登上了天剑门掌教之位。
虽然背地里和邪道有联系，但明面上，天剑门还是与五行宗共同并列正道第一宗门。
幻阵中的陆疚过得十分风光。
他小小年纪就显现出了绝佳的天赋，被视为下一任的天剑门掌教。
十六岁那年，他作为天剑门掌教之子，前去拜访花神宗，认识了花神宗首徒唯一的弟子，花阿离。
但幻阵中的阿离，对于身为天之骄子的天剑门掌教之子，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她身边已经有了一个少年。
一个同陆疚年少时一样的、沉默寡言的、背负血海深仇的、心思深沉的少年。
这一个少年，叫做沈疚。
沈家，正是在幻阵之中，陆家提前诛灭的家族。
沈疚，是沈家的漏网之鱼。
这个时候的陆疚，已经渐渐忘了自己身处于幻阵之中。
他觉得自己是多活了一世。
陆疚忍不住想起上一世。
天资绝世、温柔美丽、但骨子里满是骄傲的女孩朝他投来好奇而探究的目光。
于是他知道，自己可以利用这个女孩。
但这一世，女孩的目光投向了别人。
陆疚想要杀了姓沈的少年，也真正地动手了。
——却被女孩拦住了。
这一世，他还不是强大的剑仙。
女孩却是当世无愧的炼器天才。
女孩看他的目光满是警惕。
或许因为他是天剑门掌教之子的缘故，女孩没有杀他，却强硬地下了逐客令。
而那个姓沈的少年，在女孩看不见的角落，朝他露出充满恶意的、愉悦的微笑。
陆疚灰溜溜地离开了花神宫，但他没有放弃。
沈疚想要报仇，总是要出门历练的。
……他与天剑门中的邪道势力联手，暗中给沈疚布下了重重陷阱，一次又一次。
但每一次陷阱，都没能成功杀死沈疚，反而让他的实力更加高强。
甚至到了比前世的陆疚更强的地步。
阿离也从来全心全意地帮着他……比起自己，沈疚对阿离似乎多上了几分真心。
——至少阿离从未与师门决裂，也从未受过什么伤害。
她顺利地成长为当世炼器大师，依旧温柔，依旧强大而骄傲。
而天剑门与邪道的联系渐渐暴露在人前。
不久，天剑自毁。天剑门逐渐式微，邪道也渐渐放弃了这个门派。
天剑门沦为修真界的边缘门派。
也终于有一天，沈疚站在他面前，长剑横上了他的脖颈。
这柄长剑，是阿离亲手炼制的灵器。
——曾经，阿离也为他炼制过灵器。
怀着满腹的嫉妒与恶意，陆疚低声对面前人说：“想要复活你的父母吗？我这里有法子。”
曾经有人摆布他的命运。
如今，他也不打算让别人好过。
面前人唇角扬起讽刺的弧度，对他说：“蠢货。”
剑气刺入了脖颈。
……
陆疚没有死。
在即将迎来死亡的最后一刻，他勘破了幻境。
他也想要成为沈疚，虽然身负仇恨，却没有伤害心爱之人，也不受他人摆布。
他不能成为沈疚。
他虚伪、愚蠢而恶毒。
陆疚低低地笑起来。
“道途断绝之人，不受传承。”一个没有感情的声音对他说。
陆疚眼前白光一现。
下一刻，他脱离了传承之地。
他看见手持天剑的女孩。
一个与阿离容貌五分相似的女孩。
女孩目光中泛着刺骨的冰冷与杀意。
……而不远处，立着五行宗的宗主和十二位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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