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初至

“奴才放心不下，”竹清主动接过李青瑶脱下的外衣，“殿下不也一夜未眠，殿下没歇下，奴才怎么睡得安稳。”

        李青瑶有些不好意思，回去过了一段凡事都自己动手的日子，突然被竹清这么精心伺候，反而不自在了，于是催促竹清赶紧回房去：“把桃溪和晚渡叫过来伺候吧，现在我也回来了，竹清你安心歇息就好。”

        竹清整理衣服的动作一顿，应了句是。

        竹清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李青瑶带回来的宫女，形容狼狈，衣冠不整，虽然知道下人打听主子的事不好，但还是没忍住开口询问：“殿下，这位是？”

        “这是小初，以后就留在宫里负责打扫吧，你先回去睡会，小初的事之后再细说。”李青瑶简单交代了下，又想起陈景初还没洗干净，就多吩咐了一句，“顺便叫桃溪和晚渡准备两个浴桶跟热水，再着人去司衣房取两套宫女的衣冠。”

        桃溪和晚渡是跟在李青瑶身边的两个宫女，因为做事麻利，李青瑶也经常带在身边。昨天中秋宴大部分人手是皇后从各宫抽调的，李青瑶就没让她们俩跟着，只留了竹清帮着统筹调度。

        “是。”竹清勉强压下满心疑惑，屈膝一礼，便领命告退了。

        一旁的陈景初听到四殿下叫他“小初”，只觉得脑子一懵，自从进了教坊司，他的闺名再也无人提起，四殿下却叫破，如何不令他心惊胆颤。难道四殿下查过他，早就对他有所怀疑了？所以昨日才无故驾临，还刻意针对他，羞辱他。

        陈景初内心的恐惧和羞耻喷薄而出，攥紧了裙角，双腿发软，却还要努力支撑住身体，以免失态。

        李青瑶没看出陈景初内心的波涛汹涌，还以为是他不愿意干宫女的活。因为男子娇弱力气小，宫里的体力活大部分都是宫女在做，确实更累一些。所以李青瑶只是准备让他打扫下室内，做点擦桌子铺床的活。

        当然她不会直说，不然劳动改造怎么出效果。

        桃溪和晚渡不一会就过来伺候了，按照李青瑶的吩咐准备了两个浴桶和热水，询问她要在哪里沐浴。

        “一个抬进房里，另一个抬去偏殿的空房里，把新拿的宫女服给他，让他去洗干净。”李青瑶指着陈景初道。

        桃溪看到陌生的面孔，有些好奇：“殿下，这是新来的宫女吗，怎么弄成这样？”

        “是新来的，叫小初，以后就留在这宫里了。”李青瑶解释道，“人不太聪明，你们稍微照顾点。”

        这话说的不太清楚，在桃溪耳朵里，意思就成了小初性子笨拙，被同伴欺负了才会变成这样。晚渡的猜测也差不多，恐怕是殿下心善，当着面说话比较委婉，没有揭穿小初的痛处。

        两人私下对视一眼，多年的默契让她们明白了彼此的意思，晚渡便走上前问道：“殿下，需要奴婢去帮小初沐浴吗？”

        一旁的陈景初露出抗拒的神色，虽然宫女在其他人眼里算不得女人，但他还是觉得男女有别。只是他如果开口拒绝，就显得有些自作多情了，这里只有四殿下一个人是主子，只有她能做主。

        “不必了，东西给他，让他自己去就行了。”

        陈景初这才送了一口气，还好四殿下没在这件事情上为难他。

        桃溪笑眯眯地答了句是，就热情地带着陈景初去取东西沐浴了，一路上还不着痕迹地跟陈景初介绍着宫里的规矩。陈景初不怎么搭话，桃溪也不恼，继续自顾自地说了些趣事。

        待桃溪将他送进偏殿里，关上房门离开后，陈景初才长舒了一口气，觉得今天这场漫长的考验告一段落了。陈景初只觉得这宫里好危险，他既不明白四殿下的用意，又对这深宫充满了陌生的恐惧。短短两天之内，发生的一切都像是野马脱缰，他无法控制，只能被野马驮着飞奔，颠簸起伏自不必说，更可怕的是不知会去往何处。

        大不了就是一死，反正他贱命一条，恨只恨他无能，报不得大仇，陈景初自嘲地想。他在四殿下面前那么下流的事都做出来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剪掉打成死结的腰带，褪去弄脏的长裙，身后的铜镜里映出一双笔直修长的腿，只有一双罗袜松松地系在小腿肚上，欲掉未掉。

        大周男子着襦裙或衫裙时，里面都不会穿裤子，并且用上衣掩住裙子，所以上衣都会做得长一些。而宫女着裙装时，都会在里面穿上连裆的裤子，并且是裙掩衣。陈景初未曾接触过，故而并不知道女子即使着裙装，里面也会穿上裤子，也就没有穿。

        注意到身后的铜镜，陈景初停下了脱去衣物的动作，留了最后一件抱腹在身上，又随意披上刚脱掉的短衫，走到铜镜前坐下。

        这一看，陈景初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当场悬梁自尽。亏他还以为是四殿下看中了他的皮相，才对他有所宽容，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四殿下即使把他拖出去打死，他也不会做出勾/引的举动。

        镜子里的人，眼睛浮肿，嘴唇干裂，脸上还有一道道的灰印子，头发乱糟糟的，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根本不存在什么“脸上的脏污掩不住秀丽的五官”，陈景初自己都觉得镜子里的脸不忍直视。

        怪不得四殿下不为所动，顶着这么一张脸，恐怕连田舍妇都引诱不了，更何况是见惯了美色的皇女。亏他还自以为是地说了些淫/词浪语，怕是在四殿下看来，就是哪里来的丑男不知死活地骚扰她，四殿下居然没有让人把他拖出去，还真是心善。

        陈景初趴在桌上羞愤欲死，恨不得以头抢地，脑子里的什么阴谋诡计、深宫危局都被这股羞愤之情挤出去了，此刻他根本无心担忧自己的前途，满心都是自己在四殿下面前丢的人。

        老天赶紧降道雷劈死他吧，或者劈四殿下，不求把四殿下劈死，让她忘了曾经有那么个蠢东西在她面前搔首弄姿就可以了。陈景初暗暗地想。

        陈景初恨恨地锤了两下桌子，一不小心又瞥见了镜子里那张脏兮兮的小脸，便赶紧偏过头，镜子里那个丑东西跟他有什么关系，他绝不承认那是他。

        脱掉短衫和抱腹，拿起桃溪送给他的香胰和棉巾仔细地洗个三遍脸，又泡进浴桶里把全身都仔细地清洗了一边，确定浑身上下都干净光洁后，陈景初才从水里出来。

        此刻若是有人窥见，水汽氤氲中，纤巧的少年肌肤透着热气蒸出来的薄粉，乌黑的长发上水珠不时滴落，顺着紧实的腰腹滑落下来，留下几道水痕。少年拿起棉巾擦拭着头发，眼睫半垂，湿发上滚落的水珠顺着额头滑到眼皮上，被小羽扇般的睫毛接住。他似乎有些不耐烦，擦头发的动作急了些，不慎扯掉了两根长发，吃痛得微微张开红唇。

        一番折腾后，头发擦了个半干，又擦干身上的水珠，陈景初才抖开折好放在一旁的宫女服。

        这是一套上等宫女的制服，宫里的粗使宫女都是直接穿着上襦和裤子便于劳作，只有近身伺候主子们的上等宫女，才能在外面罩上长裙，以示身份不同。

        陈景初仔细研究了下这几件衣服，没见到抱腹，还以为是这种贴身衣物都得自行准备。他不知道的是，其实女子上身并不会穿这种内衣，只会在最里面穿上一件中衣打底。但他脱掉的亵衣已经穿了两天了，再穿只怕身上会有味道，陈景初便略带羞耻地直接穿上白色的中衣，反正穿着两层呢，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到他没穿内衣吧。

        轮到穿裤子的时候，陈景初有些好奇，原来宫女的衣服里还有裤子，这才发觉他昨天临时的装扮真是漏洞百出，没穿中衣也没穿裤子，难怪殿下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倒是冤枉李青瑶了，她哪能透过外衣看到陈景初里面穿没穿，她只是认出了陈景初而已。

        穿戴完毕，再对着镜子绑好头发，缠上宫女特制的发带。镜中出现了一个稚嫩中带着几分英气的“少女”，圆润的双眼虽然有些浮肿，但带着沐浴后的氤氲水气，眸光闪烁，嘴唇有了血色，显得饱满动人。

        此时陈景初年纪尚小，扮成宫女毫不违和，只会让人觉得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女。

        看着地上昨天的衣物，陈景初想了想，捡起来全部折叠好放到一边，只把抱腹偷偷收进怀里。男子的贴身衣物被别人捡去就不好了，还是找个机会洗一洗收起来吧。

        这时桃溪过来敲了敲门，问他收拾好了吗。陈景初应了一声，跑去给她开门。

        “这些东西等会自有人来收拾，你的旧衣服就丢了吧，脏成那样怕是不好洗。”桃溪说道，“殿下让我带你过去。”

        陈景初昨天睡得并不好，又刚刚沐浴完，正是犯困犯得厉害的时候，乍一听到又要去见那个见面就对他喊打喊杀的四殿下，吓得一激灵，困意立马去了五六分。


　　(https://www.biqwo.com/dudu/29893/29893815/33059859.html)


1秒记住笔趣阁：www.biqwo.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w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