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教学

竹清讷讷无言，不知竟还有这一桩往事，如此算来，陈家对殿下还有些恩情。

        但事关重大，陈家不仅担着造反的罪名，而且是得罪了当今陛下，若被人告发，陛下定然不会轻饶。

        “殿下知恩图报，奴才本不该多言，但此事关系重大，还望殿下三思。”竹清郑重地跪下，执意向李青瑶进言。

        “不必多说了，我意已决，陈景初暂且留在云台宫，明年作为带去王府的仆婢，随我一同出宫。”李青瑶心意已决，“竹清，这件事只有你我知晓，陈景初的去处我已有安排，你切不可自作主张。”

        听到李青瑶敲打他的话，竹清只得放弃劝谏，但求这件事不会引来什么严重的后果。

        这次传来的不止有陈景初的身世，还有华阳帝卿的贴身仆侍屡次出入教坊的消息，李青瑶没有全部告诉竹清，看完便将信纸全部焚毁了。

        竹清不知道，李青瑶其实并非那个真正受到陈家恩惠的“李青瑶”，即便如此，也对李青瑶收留陈景初的举动颇有微词。

        在他看来，陈家对殿下的恩情，说来其实有些勉强，若是陈裕当年不向先帝告发此事，而是扣住洛才人，再同当今陛下私下商量，说不定还能落个皆大欢喜的局面。怪只怪她性情耿直，得知今上在兄长孝期就做出骗婚弃夫的恶事，一气之下就告到御前，丝毫没有顾及洛才人的处境。

        李青瑶作为一个实际上的旁观者，而非当事人，想法更客观一些。陈裕对洛才人和原主的恩情是实打实的，犯错的人只有皇帝。若是陈裕不劝住先帝，由得先帝废掉太女，换一位皇女继位，陈家说不定也不至于落得如此惨烈的下场。

        “竹清，以后你若得空，教教小初怎么算账，以后去了王府正好给你当个帮手。”李青瑶吩咐道。

        竹清不太情愿，但还是应下了。

        之后几日，李青瑶都让陈景初躺在床上安心养病，陈景初过意不去，白天总是会主动做些打扫内殿的活。

        李青瑶见状，就先教了他些简单的算数，让他没事的时候做些练习，少做些粗活。

        陈景初不明所以，他一个代罪之人，殿下教他算数做什么，心里又有些期待。大家公子往往是和女儿一般教养，不说六艺皆通，也都有所涉猎。他还没来得及请先生教授六艺，家族就遭逢大难，如今只勉强会些诗赋，算数是一窍不通的。

        捧着手里的《算学启蒙》，陈景初只觉得心里五味杂陈。

        小时候他得知将来要学习六艺，跟母父撒娇了半天，不想学无聊的算学，也不想骑马射箭，男孩家学学书、礼，练习琴艺不就够了。没曾想后来想学的、不想学的，都不是他能妄想的。

        若是当初家里没出事，这本《算学启蒙》，他八岁就应该开始学了。

        “释九数法和九归除法都背会了吗？”李青瑶闲来无事，就问问陈景初的学习进度。

        “背会了，但是还不大会用。”陈景初答道。

        难得有学习的机会，陈景初每日除了听从桃溪的安排，做些简单的活计，就是在看算学。虽然殿下让他有什么不懂的就问问竹清，但竹清事忙，他也不好意思打扰，就只好闷头背书。

        “怎么没去问问竹清？”

        “竹清大人平时忙，奴婢不敢打扰。”

        学生都会不好意思问老师问题，李青瑶表示理解，干脆直接出了些简单的算数题。陈景初勉强算出两道简单的，紧张得脸涨红，殿下会不会觉得他太笨了，学了几天还是算不出。

        李青瑶看到陈景初的答卷，觉得能算出两道就可以了，古代的算数书写得不好懂，没个老师教确实看不明白。她当年穿越过来的时候，也花了一段时间适应。阿拉伯数字和一些现代数学知识，最多脑子里拿来辅助理解，至于真写出来，她担心博来的不是生而知之的神童名声，而是妖邪附体神志不清的指控。

        于是，李青瑶手把手教陈景初怎么用口诀去算数。算学中的方法，在后世有个更为知名的叫法，珠心算。李青瑶小时候没被机构忽悠着去学，到了古代倒是被迫学了一遍。这次把学习心得教给陈景初，李青瑶也觉得颇有成就感，好歹没白学一趟。

        陈景初坐在书桌前，四殿下就在他身边站着，一字一句地讲解算学的技巧，离得那么近，他一偏头就能看到殿下在认真讲解的侧脸。

        不行，他怎么可以走神，应该听讲才对。说到听讲，他和四殿下现在岂不是像一对师徒，师傅在讲课，学生脑子里居然全都是师傅，这

        陈景初被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耳朵不受控制地热了起来，低下头盯着书看，不敢再看师父。

        “听懂了吗？”师傅发出灵魂拷问。

        “听听懂了。”糟了，刚才什么都没听进去。

        “那这道题你来试一试。”

        陈景初：原来当年的自己是对的，算学果然不是个好玩意。

        看陈景初磨叽半天没动笔，李青瑶就知道刚才自己白讲了，是因为她没有当老师的天赋吗，她有些纳闷。

        “殿下，奴婢愚钝”陈景初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李青瑶。

        哎，算了，刚开始学是这样。

        “无事，你刚开始学，一遍学不会是正常的。”李青瑶想起自己之前用过的注解版算学书，去书架上翻找出来，“这是我之前用过的书，这个版本注解还算详细，我也补了些心得，你把这个拿去看，更好懂一些。”

        陈景初接过书，觉得算学好像也不是那么坏，他应该还能学下去。

        皇后在李青瑶去请安时，责问她怎么欺负表弟，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周小公子只是任性了一些，又没做错什么，让李青瑶等会去哄哄他。

        李青瑶干脆直接挑明了：“父亲让女儿去赔礼，女儿不敢违背，只是周公子怕是瞧不上女儿，有些事强求不得。”

        周小公子正躲在屏风后偷听李青瑶挨训，听到这话，感觉自己的小心思被挑破，顿时恼羞成怒。他虽的确瞧不上李青瑶小气，但被当事人挑明，倒显得他没教养。

        “瞧不上我，殿下直说便是，何必将瞧不起人的帽子扣在我头上。我是比不上殿下身边侍人能说会道，殿下瞧不上我也无话可说，哪里受得起殿下赔礼。”周小公子按捺不住，从屏风后跳出来插嘴。

        皇后还没来得及计较周小公子的失礼之举，就捕捉到关键词：“侍人？什么侍人？”

        “舅舅难道不知吗？就是跟在殿下身边的那个掌事。”周小公子转向皇后，指着李青瑶身边的竹清，抢先说道，“别提多机灵了，深谙本朝执政之法，怨不得殿下喜欢。”

        “胡闹！青瑶，此事当真？”皇后一拍桌子，质问道，“之前本宫送给你的小侍，你全都退了回来，莫非就是因为他？”

        竹清听到这话心头一震，心知周小公子是记恨上他了，但在皇后面前他又不能擅自发言，只得赶紧跪下，摆出谦卑的姿态。

        李青瑶很无语，皇后送的人才十三四岁，她不退回去还能怎么办，关竹清什么事。

        “周公子这话毫无根据，女儿不过是和竹清一起长大，格外亲近些，旁的便没有了。更何况竹清长女儿六岁，马上就要到出宫嫁人的时候了。女儿只是觉得自己年纪还小，定力不足，不宜因男色而耽误读书，这才拒绝了父亲的好意。”

        皇后心里疑虑不减，李青瑶年纪也不小了，房里居然一个人都没有，平日也不怎么出宫玩耍。若不是身体有问题，便是宫里藏了人。以前看竹清常跟在李青瑶身边，也没多想，毕竟他年纪确实不小。如今细细看来，其实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还颇有姿色，正是十来岁的小妮子喜欢的“好哥哥”的样子，他父家的外甥女也不是没有找这种郎君玩的。

        “既然如此，青瑶你平日也该多注意些，免得引人误会。”皇后道，“不如这样，本宫今日就给他个恩典，提前放他出宫嫁人，如何？”

        李青瑶回答道：“父亲这样说，是还不相信女儿的意思了？”

        “既然没什么，本宫提前放他出宫，难道不是一桩好事？”

        有孝道压制，皇后的确可以插手她宫里的事务，李青瑶明着反对就是不孝。

        “父亲的好意女儿替竹清领了，只是这毕竟是女儿宫里的人，又伺候女儿多年。”李青瑶想拖延一阵，“宫中事务是他在打理，即便交接也需要一段时日，恐怕无法立刻放他出去。”

        “确实，明年你就要出宫建府了，王府里没个男主人打理内务的确不像话。”皇后最后又绕回了他的根本目的上，“总不能一直让个侍人管着。”

        竹清听这话面色一白，便听到皇后继续道：“先前是为父思虑不周，今日便指一名年纪长些的小侍给你，日后也好带去王府，帮未来王君打理庶务。”

        既然李青瑶喜欢年纪大些的，他便赐一个给她，外甥性子骄纵了些，先指一个人过去铺路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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