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短暂的平静

　　凤仙连眼眸里的微光都没有波动一下，丝毫不介意白梅的故意装傻，该说的已经说完，便如飘然而至一般，又飘然而去。

　　白梅待到听不到她的脚步声后，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掌心已出了一层薄汗。她以为自己足够小心翼翼，却被这个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陌生人的人发现了自己的目的。那还有多少人知道？一想到这里，她有些紧张，脊背发凉。或许，就是被人看穿了，所以自己这些天来才一无所获？那凤仙又在这里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为何要来说这些？

　　白梅想不通，对凤仙这个人，她一向缺乏了解，那女子惊艳得刺目，一旦注视着她，你的眼神便会被那刺目的光芒灼伤，再看不清光辉深处的模样。

　　不过，似乎除了凤仙来说了这番话外，并没有人对她做什么，那又是否意味着她暂时还安全？

　　白梅一时感到迷惘，进亦忧，退亦忧。

　　或许，自己最近真的有些急躁吧。

　　从前她只求安稳，好能让自己安然无恙地活下去，不过早地折戟在羽翼长成的路上。但花魁大赛迫在眉睫，到时候便再无法韬光养晦，一旦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没有至关重要的筹码在手，她又该如何保全自己？

　　来香院的秘密，她要知道，但没有把握能够掌控之前，这件事本身又不能让任何人知晓。白梅安定了心神，握紧双拳警告自己，不能急，不能急，切记万事小心。阖上眼眸，让自己的心沉下去。

　　这些事情，白梅自然不会对海棠说，事实上，她最近也很难与海棠见上一面。只有用膳时能说上几句，聊得也大多都是关于海棠的练习的事情。海棠一边为自己发愁，一边还不忘了替她担心，实在过得忧心忡忡。收敛了许多的玉兰更是不见踪影，相反，桃儿与她之间的来往倒是密切了许多，时常会靠近她，搭个话，谈谈天气怎样，说上三言两语。

　　白梅自己则专注于精工细作一把古琴，用的是夫子走前留下的一段水曲柳。她曾偶然听夫子提过，那木料原是前朝相府的木梁。后来相府被毁，这段木料便被人拾了去，他机缘巧合得到后很是珍惜，却一直没有想好如何动工，便一直闲置了，直到离开来香院，也没有带走。

　　白梅犹豫了很久，才决定选取这块木料。一方面，这的确是上好的料子，她寻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更合适的；另一方面，她也想替不知身在何处的夫子完成这把琴，一了他的心愿来当做报答。感谢他有意无意的提点，感谢他若即若离的关怀，感谢他从不拆穿她偷艺，如果没有他，单凭借着自己的记忆力，她不可能把制琴这门手艺练好。

　　秋日的碧空高天下，平静地卧着一段光泽英朗的黄褐色古木，少女坐在古木旁，捧着手中的石臼，专心致志地研磨着调和生漆用的瓦灰。

　　阳光斑驳地碎落在她的发间，岁月凝静，时间慢慢慢慢地停了下来，而后缓缓倒退。多年前的那个午后，灰衫的年轻琴师，也坐在这里，认真地打磨着琴轸，丝毫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的小姑娘，一直注视着他手上动作的双眸。

　　清风徐来，落叶翩然，他理了理发丝，便在发际间捕捉到了那张灵秀的面容上瞬间慌乱的神情，淡淡一笑，又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低下了头去，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情。

　　在这安详的秋天里，各怀心事的人们都在等待一个契机，或者突围，或者灭亡。这种等待让来香院的气氛一时前所未有得静如止水，仿佛喧嚣只在繁华的前院，后院有的，只剩沉默。

　　与这诡异的平静截然相反的是，院外却传来了惊天动地的消息——西北边关，多年滋扰寻衅不断的大凌终于来犯，西隅关连失三城，镇远将军部节节败退的战报震惊朝野。

　　谁也没有想到，机遇来得这样快，登场得方式这样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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