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十三娘

　　两人沿着蜀山的小路下山，沉妆一路上问东问西，惹得沿路的人纷纷回头，但是她似乎并没有发觉，依旧不停的问。辛烛耐心的为她解答，迎着各色各样的眼神，他表情没什么波动。

　　两人下了山，找了处阴凉地开始歇息。

　　“为什么许多人都往西边走啊？”沉妆问。

　　“我也不知道，兴许是西边发生了什么事情吧。”辛烛声音平稳。

　　“你觉得西边会发生什么事情？”沉妆锲而不舍。

　　“……”辛烛无奈，走了一路，沉妆就问了一路，为什么别人都往西边走，他们是一起出来的，他如何知道为什么别人都往西边走？

　　见辛烛不回答，沉妆摸了摸鼻子，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这问题问得太过莫名其妙，但是，她转而想起了另外一个问题。

　　她站在辛烛面前，半弓着腰，这是一个讨好的姿势：“那我们接下来要往哪里去？”

　　辛烛对她一脸的谄笑闭目不见，转过身去，才道：“我们先在这镇子上找个地方落脚，然后再做打算。”

　　沉妆只觉得辛烛的想法很好很周全，高兴的点头答应了。

　　两人又一块在镇子上逛，在路过镇上的一个小摊时，沉妆突然觉得头有些晕，可是挣扎了几下，那种晕眩又消失了。当她想抬头问问辛烛的时候，发现辛烛已经在前面走远，于是提脚追了上去。

　　两人在一家客栈投宿，客栈老板娘极为热情，说沉妆像她失散多年的女儿，惹得沉妆十分不好意思，老板娘又一路送她到了房间，一路上热情的不像话。

　　直到老板娘走后，沉妆才歇了下来，可是歇下来没多久，门上便传来一阵敲门声。沉妆开门，是辛烛。

　　辛烛吹灭了沉妆房里的蜡烛，低声道：“这个老板娘对你太热情了，我觉得她……可能对你有什么别的企图，你最好还是小心些。”

　　沉妆坐在床上：“我不觉得她很热情，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啊。”

　　黑暗中有人谈了口气：“你从小被你父亲宠着，被整个妖宫的人让着，自然感觉不到她的热情，可是你看看她对别人，对别的女子，可曾有对你时半分的热情？”

　　明绯沉默，这样说来，客栈老板娘确实有点奇怪。

　　“我就在你隔壁，有事叫我。”辛烛淡淡的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沉妆的房间。

　　也许，是因为自己真的长得像客栈老板娘失散的女儿呢？沉妆不自觉的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总觉得，这张脸，似乎并不是记忆里的那一张。

　　夜色渐深，听了辛烛这番话后，她躺在床上失眠了，眼前一会浮起父王的脸，一会浮起流匀的脸，一会又觉得碧霜会因为她的原因受到父王的责难，心头有些烦躁不安。

　　一抬头，忽然看见夜空中高悬的一轮明月。

　　月光皎洁，不甚均匀的落在她的脸上，在这个万籁俱静的晚上，不知怎么，她突然想起很久不曾想起过的母后。

　　母后的音容笑貌在她的记忆里一直没有变过。

　　她听别人说过母亲的事情。

　　当年，母后是妖河边一个普通的花妖。在一次父王经过的时候她勇敢的向父王表达了她的爱意，父王欣赏她的勇气不顾众人反对娶了母亲。

　　沉妆不知道当时的情形是怎样的，但是想起母亲，那个清秀婉约的女子竟然敢当众向父王示爱，想必是爱到极致，胆怯都化成了勇气吧。

　　不过母亲确实是走的太早了，父王说她现在已经转世投胎为人了。思绪回到从前，她小时候想念母亲的时候，记得那时父王说诸事不可求，她懵懵懂懂，并不是很明白其中的意思。如今，她只想亲眼看看母亲生活的地方。

　　夜深人静，满怀心事的沉妆终于睡了过去。或许是她睡前想了太多关于母亲的事，在梦里，她似乎也回到了过去和父王母后一起的时候。

　　那时，没有流匀和流匀的母亲雪妃。

　　夜静悄悄的，仿佛一切都陷入了沉睡。

　　沉妆是在一片喧闹声中被惊醒的，刚醒来的时还觉得有些生气，准备发脾气。可是转念一想，自己已经不再妖界了，心里的烦躁便像回落的潮水那样退得迅速。转而一动却发现自己被绑在凳子上，心里猛的一惊，说不清是什么感觉，顿时清醒过来。

　　纵是她再傻，也知道事情有些不对。

　　沉妆抬头看了看站在眼前的人，是一个魁梧的中年男子，男子的身边站着昨日那个很热情很亲切的老板娘。一切果真如辛烛所说，这家店有问题！沉妆四处寻找这辛烛的身影，却听那中年男子说道：“找你那一同来的小白脸？他正睡着呢，睡的正香！”

　　老板娘摸了摸沉妆的脸：“啧啧，这皮肤真是好，还真是让我十三娘有些羡慕呢。”

　　沉妆觉得脸上油腻腻的，似乎像一只长满毛的虫子在脸上蠕动着，她没有想到，这个想上去很好的老板娘竟然会这么可怕。她拼命挣扎着，极力避开老板娘那只可怕的手。

　　沉妆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嘴上被封了一块布条。

　　“你想说话，我倒是好奇你想说些什么。”老板娘一笑，笑容里隐约带着几分艳丽的风情。

　　被拿下塞住口的布条后，沉妆朝那中年男子大喊道：“你骗人，辛烛功夫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会上你们这两个人面兽心的人的当，不信你再等等，他一定会来救我！”声音里饱含着愤怒，绝望里又透着希冀。

　　“等？凭什么等，来我们店里的甭说是像你这样一点法力都没有的妖，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只有任我们宰割的份！”十三娘的手依旧在沉妆脸上游走着，似乎留恋着不愿意离开。中年男子向后面挥了挥手，立即上来两个精瘦的男子，他们在沉妆的鼻子下放了块香片，不消半刻，沉妆便稳稳的睡着了。

　　十三娘看着沉妆熟睡的脸，笑道：“说起来，她倒是真的与我当年的女儿有几分神似。”

　　中年男子疑迟道：“你心软了？”

　　十三娘摇摇头：“可是她是妖，所以她必须死。”说完这句话，十三娘已面无表情，吩咐人将沉妆放进麻袋里，跟着马车渐渐走远。

　　中年看着十三娘远去的身影，心里泛起一阵凉意。十三娘自己也是妖，却如此坚定的要除妖。他与十三娘合作这么多年，今日是第一次听十三娘说起她的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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