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新坟立
今日的鬼都与以往不同，透着一股说不清的诡异。
大清早许多鬼都的百姓打开了家门便发现街上有一些平日里不怎么会出现的衙役，他们腰配弯刀，恶狠狠地四处打量着，但见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披着白布，不时在路边的树上缠绕着白布。
“嘿，这鬼都死了人，还要出殡？”刚刚起床的闲汉赵五看了眼门外这些衙役的打扮，翻了翻白眼，嘟囔着。鬼都人不会死，死了也不用埋，这瞧今日的阵仗，是有人家要办葬礼。
“噤声！那是都令大人家办丧事，你可莫要聒噪。”许是他声音有些大，在厨房正忙活的媳妇儿赶忙跑了过来，拨了拨头发，警惕地看着他。
自从都令一家被一群挑事的赶出鬼都，都令夫人死在了城外后，这都令便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杀伐果断。
赵wu bu屑地瞅着媳妇儿，“可怕他不成？”
“近些日子逞口舌的死了的还少吗？”媳妇说着把赵五的衣服丢了过去，“这都令大人把刑场设在了城外，便是立了新规了，你以后可小点心。”说着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窗外，轻轻地把窗户关了起来。
“起棺！”远处都令家的门口传出来了一个汉子的声音，声音低沉而有力。
随着声音的落下，一群身着白衣的人自远处慢慢走来。
两只招魂幡被几个衙役举着缓缓向前，几阵冷风瑟瑟而过。在空中乱舞的阴司纸打到招魂幡上，随后又飘落到了地上。这队伍所到之处，尽是些寒意。
为首的却是一个女子，只见这女子披麻戴孝，双手捧着牌位，头发简单束着，面容枯槁、双眼无神，只有不时浮现出来的酒窝点缀了一线生气。
跟在女子身后的则是一个老者一个年轻男子，老者看上去约莫有七十多岁，却收拾得很精神，看着走在前面的女子，老者眼里不时闪过几丝柔情；另一旁的年轻男子凝着眉毛，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便是兰芷、兰有章和云钰了。
按理来说兰有章是不必要出殡的，但他也不知怎么的，竟也不顾劝阻的来了。
云钰心里的大石头放下了，兰芷终是接受了兰夫人已然仙逝的事实，但整个人看上去却是愈发无力了。走着，看着前面走路有些蹒跚的兰芷，云钰低低叹了口气。
“大人，前面便要到统领府的地段了。”衙役林冬跑到了兰有章面前，有些紧张。
兰有章抬头看了过去，统领府便在不远处了。那有别于鬼都其他建筑的青砖绿瓦，那门口气势汹汹的石狮子。一切似乎都显得与鬼都格格不入。
这番兰有章准备将兰夫人葬在鬼都的后山上，可这要去后山必然得经过统领府，作为鬼都最具权势的人，没人愿意主动去寻赵东的晦气。
“过吧，死者为大。”兰有章没有多做考虑，他看了眼后面夫人的棺木，眼里闪过一丝阴郁。
“这……”队伍慢慢停了下来，每个人都有一丝犹疑。
“听兰大人吩咐。”云钰瞪了眼林冬。
“走！”林冬一声厉喝，队伍又走了起来。
阴司纸继续撒了起来，风似乎又大了，这纸舞得更厉害了。
队伍渐渐远了，白纸落了一地，有些刺眼。
“大人，这兰有章近日行为颇怪。”统领府的前院里，赵东躺在一把摇椅上，合着眼睛。一旁的熊义弓着腰，一脸谦卑。
“随他去吧，大抵再给些时日。”赵东说着，伸了伸手。
“可是，他通过林冬这几个人，已经把很多弟兄收了过去。”熊义赶紧从一旁的小茶壶里倒出了一杯清茶，缓缓递给了赵东。
“哦？他已沦落自此，有何依仗？钱吗？”赵东睁开了眼，喝了口茶，饶有兴奋地看了眼熊义。
“钱买不来的，林冬这几人都是重犯，他们所想的，便是家里的稳妥了。这兰有章，办妥了。”熊义像是感觉到了赵东的眼神，擦了擦头上的汗。
“倒是小看了他。”赵东放下了杯子，站了起来，走到了一处花坛里旁边，蹲了下来。
只见坛里都是些椭圆状的果子，很大。
他蹲了下来，取出了一块干净的帕子，用手指摘着果子上的叶子。不时闭着眼睛去细细闻着。
熊义见状拿了个小瓷瓶，小跑到了赵东跟前，将瓷瓶放在了一旁。
“最近你该是挣了不少了。”赞许地看了眼熊义，赵东漫不经心地说着，“我是没有钱的，便把这瓶茶叶赠与你吧。”说着用嘴巴吹了吹那些叶子，讲叶子放到了瓶子里面。
“大人，小的贪财……但，绝无二心。”手抖地接了瓶子，熊义的脸有些涨红。
“我自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留你到现在。”用坛子里的水洗了洗手，赵东甩了甩手，站了起来，“这几次兰有章招揽你，我也是知道的，你去吧。”
说着便示意熊义离开，这刚抬起头便听到门外乱哄哄的，紧接着似乎有几片白纸飞了进来。
“大人，是冥钞。”熊义捡起了一个，有些恼怒地看着赵东。
赵东没有说话，他闭着眼睛，听着外面的动静，许久才睁开了眼，笑了笑，只是那笑有些诡异。
“除了我自家出殡，还从未有人敢在我赵家门口出殡的。”听着外面的动静似乎慢慢小了，赵东看着熊义，说道：“今日这参与出殡的，你都知道吗？”
熊义摇了摇头。
“这些人，都活不得。”语毕，便转身进了房间。
院子里突然暗了下来，熊义打了个颤，开始盘算起来了。
……………………………………
“芷儿，你且与钰儿和其他人先回去吧，为父有些话想和你娘说说。”新坟立，旧人哭。兰夫人这便算是落在了鬼都。
兰有章看着眼前的这座坟，跟兰芷说着。
“好的，爹爹。”兰芷擦了擦眼泪，看了眼兰有章，没有多说什么。
云钰扶着她，其他的衙役都跟在二人后面，不一会儿便走远了。
四周静了下来，兰有章整了整衣物，坐在了地上。
“夫人呀。”他的语气很平淡，“这坟旁边，我也给自己留了个地，该是没有多少时间了。”似乎有眼泪落了下来，他擦了擦眼睛，继续说着：“如今我们是回不了祖坟了，便就在这住下吧，风景也还不错。”他指了指一望无际的荒地，笑着，“芷儿长大了，心思也多了，不过有云钰，我倒是放心。”
许是地势高原因，这里比其他地方冷了许多，不一会儿兰有章的嘴唇便有些白了。
“来鬼都，是为夫的错。”他摸着墓碑，“但我也只是想让自己的这个家多活上几年，唉。”他重重叹了口气，许久没有说话。
“放心吧，我要把这个公道给讨回来。”他说着，声音很重，双手握得紧紧的，眼里是说不出的坚决。
不远处，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看着他，女子的衣领很高，却掩不住那清冷的气质。她似乎笑了笑，缓缓朝兰有章走去。
孤坟，孤人，一袭红衣，便构成了这凄美的画面。
“兰大人。”女子轻轻唤着。
“你是？”兰有章转过了身，看着这陌生的女子，声音有些沙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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