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与君同
难得有个大晴天，当空的太阳给这鬼都也抹上了几点色彩。
“爹爹呢？”兰芷已是起床许久，这便是在父母房间里请安，却发现兰有章不在。今日的她一身淡绿色长衣，配着身上那淡淡的花香，让人很是舒心。她看着一旁在照顾自己母亲的佣人，有些奇怪，平日里都是父亲亲自喂药的。
那日鬼都的士兵来将这屋子好好修整了一番，如今也是可以住人了。这房间不大，从临安带来的东西已是摆得满满的了，显得有些局促。
兰夫人生病许久了，已有许多时日没有下床了。大概是水土不服的缘故，来了这鬼都，她的身体是愈发糟糕了。此刻她正在喝药，由一旁的佣人轻轻扶着后背，只见她脸色苍白、双目无神，头发也有些凌乱。
“你爹去统领府上了。”兰夫人看了眼女儿，有气无力地说着。“芷儿，娘这身子骨是一日不如一日了，这些时日时常便晕了过去，不知时月的。”自生病之后兰夫人是很少说话的，一是说不得，二是不愿说。
“母亲，您勿忧。这临安许大夫开的药还是可信的，您且再喝几日，许是会有好转。”接过了佣人手里的药，兰芷慢慢给兰夫人喂着，看着母亲如今这般样子，却也不知如何是好。
她服侍母亲喝完了药，便让她躺了下去。“母亲，今日天气不错，您要出来看看吗？”她看着母亲，笑着说道。
“不必了，你且出去吧。我歇会儿。”摆了摆手，兰夫人便闭上了眼睛。
将被子盖好，兰芷便走了出去。她叹了口气，看着一旁的佣人，笑了笑。
兰家虽是官家，但对佣人却并不是一般官家那般苛刻。也因此兰有章被贬官，还是有些佣人愿意跟随的。如今伺候兰夫人的这个佣人，已经在兰府待了许多年了。
“刘妈妈，这些时日辛苦你了，待过些时日，我便和我爹爹商量商量，与你在这鬼都置办处房地吧。”虽说这鬼都是个破落地儿，可有处自己待的地方总是好的。
如今府上将将不过二十号佣人，住了四个房间。是有些挤的，前些日子兰有章也是说过准备给一些佣人置办些房地，平日在这边照应着就行。
“小姐客气了。”刘妈妈欠了欠身子，却是有些感激。“只是……”她顿了顿，看了眼兰夫人住的房间，有些迟疑。
“您有话便说吧。如今我们这都是一家人了，没甚不可以说的。”看她的样子许是有些话不太好说，兰芷笑了笑，握着她的手，对这刘妈妈她的印象是极好的。
“这自从来了鬼都，夫人的身子骨便更弱了……”刘妈妈有些担心，缓缓说着，“特别是这几日，时不时身子发冷的厉害。这药……”刘妈妈低了低头，“这药……到了鬼都，夫人其实便没怎么喝过了，今日是你在，是以喝了些。”刘妈妈越说声音越低，“昨天让夫人喝药，她竟是直接摔了碗……夫人原是很想痊愈的。”
……
“云哥哥，你今日感觉如何？”鬼都的一处荒地里，兰芷看着云钰，轻轻喊道。
云钰此时正在练着身手，这些日子他的伤渐渐痊愈了，但还是稍微有些行动不便的。
在他不远处也有一些汉子在练着身手，只是彼此并无交流。
鬼都里有很多穷凶极恶的人，这些人已是打闹过了许多次了。这鬼都统领一开始是不管的，可后来打闹愈发激烈，死的人也越来越多。统领一气之下斩杀了鬼都几十号人，这才停了下来。
那一日兰有章一行进城看到的人头便是那些打闹的人的。
听见那边有人喊，他们便都不约而同地转过身来看了一下，见是一个极美的女子，便又多看了几眼。
“芷儿？你怎么来了？”云钰停了下来，看着兰芷有些奇怪。这地方兰芷一般是不来的，不知今日是怎么了。
“无甚，只是想你了。”兰芷笑着，却是说不出的沉闷。
云钰拉着兰芷的手，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了下来。
“云哥哥，我母亲她……”看着云钰的眼睛，兰芷便知道自己瞒不住他，她看了云钰一眼，低下了头。
“怎么了？”用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云钰问道。兰夫人的事情云钰是知道的，前些日子也是去看过的，可不知如今是出了什么事。
“云哥哥，我总觉得我母亲，有些怪怪的……”兰芷声音很低。
“如何怪了？”云钰有些奇怪，想了想这几日见到的兰夫人，没什么问题呀。
兰芷将刚才和刘妈妈说的话给云钰重述了一遍，蹙着眉头。
“你有问过伯父吗？”云钰想了许久，突然问道。
“爹爹去统领府了。今日该是见到了。”兰有章已去了统领府几次了，都未见到。今日这么久还未回来，许是见到了。
“不用担心，且待伯父回来了再商量商量，鬼都这气候不好，伯母或许是有些烦躁也说不定。”嘴里这么说着，眼里却闪过了几丝忧虑。
搂着兰芷，看着太阳下的鬼都，多了一些生气，让人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他笑了笑，像是想起了什么，看着兰芷，问道：“芷儿，还记得我第一次出征吗？”
“记得呀。”兰芷见云钰突然提到这个，有些奇怪。
……
临安演兵场。
旌旗长飘，场内黑压压一片，全是临国的军士，他们手握寒仞、面带杀气。
“钰儿，你既已决定，为父便不再聒噪了，只望你不负国恩、也莫要忘了爹娘。”看着一身戎装的儿子，云亦儒叹着气。他是一介大儒，自己的儿子却喜好行伍。如今这次出征面对的是谋反的逆贼，凶多吉少。握着儿子的手，严肃了一辈子的云亦儒眼眶竟是有些湿润了。
“爹爹，孩儿不孝，不能常伴膝下。但此次出征，孩儿定不负我临国威风。”彼时的云钰十九岁，却已是临国有名的才俊。临国人尚文鄙武，国之危难，却少英杰，是以他执意出征。
道别了家人，云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军甲武器，便准备归队了。
“云哥哥。”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不远处响了起来。
云钰往后看去，却是兰芷跑了过来，她后面跟着几个慌慌张张的佣人。
“云哥哥，芷儿给你绣了个帕子，你且带着。”跑到了云钰跟前，兰芷气喘吁吁地。她把自己手上的帕子递给了云钰，眼睛泪汪汪的……
接过了帕子，上面还有余温。云钰笑了笑，抱了抱这个小姑娘，手指点了点她的脸颊。
“好好的。”云钰温声说着，接着便转过了身……
大军开拔，浩浩荡荡的离开了临安城。
“钰哥儿，却不知这小芷儿给你送了件什么？”彼时的先帝还只是个与云钰一同大小的才俊，看着云钰，他斜眼笑着。
“手帕。”云钰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着。接着便取出了那个手帕，手帕上绣了一只鸳鸯，看起来惟妙惟肖。鸳鸯的旁边是三个秀气的字——“与君同”。
……
“与君同，与君同心。”云钰笑着，看着兰芷，看着天上的太阳，缓缓说道，“世间纵有千般不是，你却是不同。”笑着，他的眼里像是有了泪水，毕竟，那次出征时送别他的家人，如今都不在了。
他紧紧搂着兰芷，轻轻摸着她的嘴唇，不知过了多久，他慢慢说道：“待把这些恩怨了了，我们便去找一个安静的地儿，好好过余生吧。”
看着云钰，兰芷闭着眼睛，感受着久违的太阳的温暖，她似乎看到了自己向往的那种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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