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双人
月色惨白，残缺的乌云不时笼罩着天空。风悄悄地吹着，被风吹动的枝丫发出声声怪叫。
这天地间，竟是一片死寂。
黑夜吞没了孤山，少了鸟语、少了优雅，偶有几声乌鸦泣啼，使人心底发颤。
桃林里，落尽的桃花盖住了那些沉睡的躯体，血液的腥味弥漫着每一寸空气。
傍晚的血战毁了这片净地，揉碎了那些待放的桃花。便是残留在树上的，也沾染了血色，却终不如那般纯洁。
马蹄声踏破了这里的死寂，一个女子轮廓的身影自马上跳了过来。
那是兰芷，不知赶了多久，她终是到了。
扑面而来的血腥味让还没站稳的她吐了起来。她拍了拍心口，强忍着难受，一步一步走着、看着。
“云哥哥？”她叫着，声音很微弱，黑暗中她的脸色也有几分苍白，那身淡蓝色长裙不可避免地沾上了一些血色，她只是颤抖着，纵是再害怕，云钰也得找到。
看着这死气沉沉的景象，她心底有种不祥的预感。
“云哥哥？”她叫着，声音却是抖着的，许是一路吹了些冷风，她感觉冷飕飕的。或与这处境也有关系，毕竟这片地界，堆满了尸体。
她快速地跑着，四处看着，找着云钰。
有时候很奇怪，若说她与云钰有什么生死相依的感情，也是没有。便是如今和云钰一起待了这么些年，其实也与其他人一同待了的。可是，却单单只思念着云钰、想着他。大约，这便是爱吧。
“云哥哥？”很多声了，还是没有回应，她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此刻该是如何呢？她想着，突然一阵悲伤的压抑感从身体里袭来，眼睛不受控制地，落下了泪水。
她转身看着四周，待了有些时间，竟是有些适应这场面了。头晕晕的，眼泪无声的流着。
不远处，一个倒下的躯体吸引了她，那是方之远。
她跑了过去，方之远还睁着眼睛，脸上挂着笑。
“方之远！方之远！”她摇着方之远，叫了许久，没有反应，她知道，方之远已死，只是尚未瞑目罢了。
“云哥哥！云哥哥！”她缩成了一团，紧紧抱着自己，低声哭着。“云哥哥，你出来吧！芷儿害怕！”眼泪掉在了地上，和地上的血液融在了一起。
她茫然着看着四处，却见离方之远不远处有块石头，那石头也溅了血，石头旁边是一个无头男尸，黑色长袍，体型看着约莫有些熟悉。
……
兰芷昏了过去，她趴在了云钰的身上，身后是一支血淋淋的箭……
孤山又恢复了死寂。孤山之所以叫孤山，该是有这种孤独的气质吧。
风吹着，吹落了兰芷脸上的泪珠、吹开了那几缕遮住了她的眼的头发。
“唉！终是如此了。”一个声音幽幽道，像是装满了悲愤。
黑暗中，一道红色的身影缓缓飘了出来。风剧烈了些、天空中也响起了惊雷。四周的树像是不受控制地摆动了起来，树枝断了、树叶散了，都朝着她的方向飞去。
她的衣服很红，像血一样。披着头发，衣领遮挡了她的脸颊，只能隐隐地看到轮廓，很美，让人想多看几眼。只是她的身周却有股让人无法靠近的寒冷。
她叹着气，不知想些什么。继续飘着，对那些飞来的树枝、树叶，她像是没有看到一般。
看不清她的眼睛，却能感觉到，她在看云钰和兰芷。她似乎笑了一下，笑得很轻快、也很苦涩，那笑，不属于她。
她离云钰越近，那雷的威力便越大，四处树摆动得越剧烈。她依旧无视一切，只是看着那俩人，越来越近……
树枝砸到了云钰的身上，她停了下来，似乎很是愤怒。凄厉的一声惨叫，四周的树木尽皆毁了，她没有再靠近。
她伸出了手，轻轻地折下了衣领。那是一张绝美的脸。她的肤色似雪一般白，一双眸子便如清泉又似墨石，说不清的美致。只是，那眼，尽透着悲凉。像是看遍了世间的无奈、又像是刻骨铭心的执念。
笑了笑，这笑似是讽刺，使这桃林的凄冷又增了几许。
“你为何，成了这般模样？”她看着云钰，问着。语气里像是委屈、像是责问、又像是不甘。
看了看躺在云钰身上的兰芷，她轻轻拨弄了下手，那后背的箭竟是脱落了。
“傻姑娘。”她像是笑着，嘴角勾起了一个弧度，她像是想起了些什么。
“我原以为，那般退让可让你们安养这一世，无忧无虑。该是多好，可这世道总是如此，不让你遂愿。鬼道是，人间亦是。”她像是给两人说着，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他最是珍重情义，他们便毁了他的情义，他最是想得安康，却落得个尸首分离。”天上的惊雷依旧响着，她看着天，无奈着、怀着恨意。
“我安静了许久，只是不想让这三道难堪。”她的声音突然尖锐了起来，“我纵只是一区区鬼煞，也敢让这诸神不安、也敢让这天地难平！”
电闪雷鸣，她的脸变了，变得恐怖。电闪的光亮落在了她的脸上，惨白惨白……
天上的雷声变了，像是在警告，又像是乞求。
她的身影消失了……
“咳咳咳！”昏睡了许久的兰芷似乎醒了过来，她咳嗽着。
睁开了眼睛，看着云钰的尸体，她紧紧抱着，没有哭，只是抱着。
……
“不知比那彼岸好上多少。”
竹林旁，草屋前，溪流不断，里面的鱼儿轻快地游着。男子躺坐在竹椅上，看着眼前的美景，手里拿着上好的茶杯，很是惬意。
他看起来年龄不大，身上却有种令人窒息的威仪。
看着不远处走来的那个侍从，他的眉毛不由地眨了眨。
“神君，芜靥……动了。”侍从没有多做寒暄，只是说着这万分紧急的消息。
“动了？”他顿了下，语气有些奇怪。
“云钰……死了。”侍从的头更低了。
“啪！”茶杯碎了一地，他似是怒了。
侍从跪在了地上，“神君，却不知如何，这事情，有些怪异。”他求饶着。
“炙月怎么说？”
“炙月神君说……他也不知道。只待神君回彼岸，一同商量。”侍从小心翼翼地说着。
“退下吧。”他摆了摆手，揉了揉眼睛，有些恼怒。
“这好好的，如何变成了这样！”
音落，他消失了踪影。刚刚坐过的竹椅，还在缓缓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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