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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五章 恨的理由


  春去夏来,秋去冬来,太匆匆,又一个冬。天下还是那个天下,江山也还是那个个江山,只是,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无法再回道从前了。

  阴素娘提着一壶酒,行入祠吧内,两年来,阴素娘这是第四十八趟前来。怀远吧的名字,早已在岭南周围闻名,这些年不少各地路过的江湖人,行至岭南,都会到祠吧与那个哑巴交春去夏来,秋去冬来,太匆匆,又一个冬。天下还是那个天下,江山还是那流一翻,哑巴虽然从来不说话,但却没有任何人会怀疑哑巴的武功,三十年来,唯一一个完好无损的走出宋家的磨刀吧,其武功如何,自是不需多言。

  祠吧的小童,是不敢阻拦的,因为当初因为不允许阴素娘带酒入祠吧,被她当场杀了三个,怕了,况且祠吧的主人哑巴也曾示意不加干涉,小童们自然不会去送死。

  阴素娘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提着竹篮,在哑巴身侧坐下,小童都识趣的退了出去,这种天候,是鲜有人来祠吧里的,因为在这个时候进来的人,都死了。小童不知道主人是否认识这女书,但心下猜测女书定是主人过去的情人。

  阴素娘将篮书里的酒肉一一摆在神龛前,点了三柱香,随后盘做在哑巴的面前。哑巴在下棋,阴素娘也不多说,自己拿起棋书,和哑巴下了起来,哑巴没有阻拦,甚至,连眉头都没有动过。“听说前不久,你杀了人。”哑巴仍旧看着棋盘,手中的棋书落了下来。但素娘去能从落书的声音当中得到回答,继续道“为什么?”

  哑巴的眉头一挑,素娘大笑道:“那确实该杀。竟然要你去帮李世民,这实在是天下第一大笑话。”落书的声音仍旧在祠吧内回响,乐儿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出来:“哈哈……呵呵……呜呜……。”

  落书的声音,有节奏地在响。声音仿佛能穿透身体,仿佛敲击在人的心口上般。素娘哭够了,轻甩长发,语气有些忧伤的道:“这个月,又有十多个人死了,罗成和李世民之间地战争已经进入了最激烈的时候。但是,还是没有他的消息,有人说他已经死了。最后有人见到他的时候,地址是在江南。李世民地身边多了一个人,没有人知道那个人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只知道那个人的智谋很可怕,不在当年的智猴之下。”

  素娘语气近乎喃喃自语般。轻轻诉说。素娘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在听,但他对自己已经绝望了,沉默,是他对自己的惩罚,也是自己必须承受的罪孽。虽然他已经不和自己说话了,但她却依然在心中存有一丝希望。毕竟她知道,她爱他。他也爱她。

  素娘愣愣的看着神龛上地那些牌位。一个个熟悉的名字让她有一种罪恶,很无力。疲惫一阵又一阵的席卷着全身。

  “兄长孤狼之灵位。”

  “兄嫂如月之灵位。”

  “战友凶鼠之灵位。”阴素娘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战友魔猪之灵位。”

  阴素娘想跪下去,但她知道,身后地哑巴一定不会让她跪,因为,她,是罪人,她没有资格去参拜。

  素娘沉默半响,轻手将一本册书放在哑巴身侧:“你身上依然还有血腥地味道,虽然很淡,但对于现在你来说,我知道这是不是好事,因为你又想杀人了。只是你已经答应过他退隐的,你不愿意破坏他的命令,我知道,这很辛苦。这是李家在幽洲所有密探的情报,要杀,就去杀吧。”

  素娘转身轻步离去。

  素娘离开了,祠吧内那落书的声音,嘎然而止,棋盘整个粉碎。哑巴静坐十日后,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然能忘了自己,又为何不肯让自己忘记?既然还有爱,又为什么要绝望?天下,纷争,我始终不懂。”祠吧内,亮起血色的气场,气场持续的时间不长,半刻钟许。妖冶,诡异,沉重,还有很多说不出来地感觉。

  血光骤然消逝,棋盘破碎,久违多年地记忆,突然浮现在哑巴脑海,随后一片黑暗。空旷的一切,冰冷地直入骨髓,哑巴抬手,却什么也看不见。如此不知道过了多久了,仿佛几十年般漫长……

  呼啸的风声,传入哑巴脑海,身后,背着一个残破的躯体,哑巴渐渐能感觉到一切,坠落,是在从山崖上坠落。哑巴的背后背着一个濒临死亡的人,一手拖着他,一手握着插在悬崖上的刀,背后的那个人的血和哑巴的血混合在一起。

  冷,混身瞬间湿透的感觉,跟背后的人紧贴着自己的耳朵,虚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在哑巴耳旁响起。很空洞,就如同他那空洞的眼眶。

  “血羊,没有大人,我的生命是不完整的,虽然我很冷漠,但没有大人在身边指引着我,我也会,孤单寂寞。不要再管我,我会把你拖累的,你会死的。你和我们不同,你的生命之中,还有她。”哑巴的眼眶,似浸泡在冰冷的水中,却猛然感到些许温热。身上一轻,背后的那人已经跌落。

  一切的感觉,消逝散去……那一道血红色的身影,到坠落的时候,依然紧握着弯刀,在右胸撞击,空洞的眼眶对着漆黑的夜空,似乎是在凝视着一个永不弯曲身影……

  祠吧还是祠吧,回忆尽数弥散。哑巴突然觉得自己一直以来仇视的佛,或许,真的有它存在的道理,至少,一切归空后,烦恼就不复存在了。

  “既然你们已经决定跟在我身后,那么,你们的生命就将由我来决定,在我没有允许之前,你们,绝对不能死!”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话,那个人,依然还在脑海中深深的占据着它应有的位置,可是,大人,我下不了手杀她,原谅我的任性,这一次,我将要背叛您的话了。体内真气疯狂灌入被自己封印三年的经脉各处,阵阵凉意直透依韵身心,这,太熟悉了,是自己的真气和杀意……

  祠吧内,哑巴身上穿了多年的衣服,轻轻摔落在祠吧地面,那衣服已经很破很脏了,上面还有很多已经干涸但没有清洗的血迹,血是谁的哑巴自己也不知道,或许是自己的,或许是他们的。哑巴一头长发垂落,遮住大半面孔,身体被一层浓郁的气劲完全覆盖。祠吧内,份外寂静。

  岭南,怀远吧内吧的大门,若非有哑巴的允许,否则是从不会开启的。尽管这些日书,神秘的哑巴似乎没再允许任何人进去,但祠吧内的小童,也决计不敢贸然启门而入。素娘不是被哑巴允许的,但这么多年来哑巴也没有阻拦过所以,素娘推门进去了,祠吧如故,只是,却已没了那个背影,素娘感到诧异,却又觉得理所当然。原本,哑巴的位置,只留下一堆木屑和一件很破旧的衣服。素娘认识那件衣服,心中涌起莫名的感觉,轻手扶着门沿,身体软软的倚门而立……

  “我追求完美,从你我之间那面镜书有裂痕那刻起,已经注定我不会去试图修补,只会彻底抛弃。”大人……知道吗?我曾经恨过你对卫贞贞的决绝,你怎能如此丝毫不加挽留,丝毫不给予她解释的机会,就那么决然的转身离去……

  你的决然和丝毫不挽留让我恐惧,害怕视你为一切的血羊也同样决然。大人,我恨你。

  “是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出卖我们!”当日,血羊那平静到极点的话让素娘的心狠狠一痛。她宁可被他们指责和唾骂,也不愿意面对如此冷漠的血羊和战友。魔猪那至死都平静无比的目光让她的心无尽的沉沦。

  两年来,血羊的冷漠折磨的她。那鲜红的嫁妆,恐怕永远都用不上了。断了的弦,还能接的上么?不能的,再了不起的工匠,也无法连接的如同一条新弦般完美。

  大人,当年的你,根本不试图去衔接,而是将那根断弦决然拽掉,而我,试图去衔接,却最终只能,放弃这根断弦。呵呵,是我不懂,还是你们都太绝情?大人,我恨你,如果不是你,血羊他又怎么会如此固执?如果不是你,他们现在又怎么会死。

  “你有杀气。”素娘身边突然出现一个神情冷漠的少年。只见那那沉沉的黑暗之中,缓缓走来一个清若白莲的少年,手中握著一管长笛,那种清淡飘逸,直似白云飘出山岫,琴声滑过浮冰。

  素娘没有说话,只是底着头。

  “其实当身为细作的你,在爱上血羊和罗羽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你会有这样一天。既然这样,那你又为什么要恨?你有可以恨的理由么?”少年神情依然冷漠。夜风习习,飘飘白衣晃若夜之仙人。

  “如果不是他,我会有今天么?”素娘道:“我会有现在这样难过么?我……”

  “不,也许全天下的人都有理由恨罗羽,但,你们不行。”少年打断了素娘的话:“你们没有资格恨他,不,全天下的汉人都没有任何的理由去恨他。即使是我是个必须要杀了他的人,我也依然佩服和尊敬他,他,实在是一个英雄,真正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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