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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十一章


  夕阳西下,书房的光线渐渐黯淡下去。

  浅碧边整理翘头案边喊道:“没有,这里只有一本字帖。”

  她说着,又走到靠南那间屋里,挨着炕沿翻了翻。炕桌上除了茶奁香盒等物,并无其他的,她正想起身往别的地方寻去,却在石青色团花纹的靠背后发现了一条绣帕。

  绣帕……似乎不是听荷居里的东西。

  向来能进书房走动的至少也是二等大丫鬟,可几个大丫鬟的帕子她认得,没有人用过这条。而且这针脚、绣功,她看着很陌生……

  她心中疑惑,拿去给齐悦瓷看:“夫人,我在炕上找到了这个……”

  齐悦瓷正弯腰翻看一本书,闻言不由得抬起头来,就着她的手瞟了一眼。也没放在心上,应道:“说不定是哪个丫鬟落在这的。”

  “咱们几个的贴身之物我不会认错,”浅碧翻来覆去又看了一遍,狐疑不已,“绿肥喜用绿色的,她的帕子上皆是绣着芭蕉;红瘦常以海棠入绣品……余下小丫头们,是从不让进这个屋的。”

  齐悦瓷这才接过仔细瞧了瞧,是一条淡兰色绣青竹的娟帕,帕子和绣线皆不是一般成色,而且绣功极好,隐约有书画的意境。

  ……还真不像一般人的,看着绣的人是个腹内有诗书的。

  怎么眼熟得紧……她凝神沉思,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你先收了,这几日有没有什么人来借过书?”她将帕子塞给浅碧,主仆两人相跟着出了书房,仍旧回到东次间来坐着。

  浅碧摇头道:“没有。府里之人若是谁要看书,都是去外书房拿的,没必要到咱们院里来借啊。”

  这倒是……齐悦瓷沉吟着,也没心思试那春衫了,直接让浅碧收起。

  芳树身穿湖蓝比甲,挑帘进来。身后跟着绉纱,提一个五彩掐丝大捧盒。

  她打开盒盖,笑道:“给几位夫人奶奶的东西全送过去了,这是二夫人回送给夫人的一罐糟鹅掌鸭信和一碟合意饼……她娘家的弟妹来看她……本想请夫人也过去热闹热闹的。又怕夫人才回来要歇息,就叫我带这个回来给夫人尝尝。”

  “是定国将军府的二夫人吗?就她一个来了还是……”齐悦瓷微有诧异,这个时候来拜访?

  她冲窗外看了看天色,晚霞粲然生辉,浮云闪耀着玫瑰般的色泽,银红的光平铺在苍黑色的屋顶上,反射出一束束铁锈红的低调光芒。

  芳树摆手让绉纱携了东西退下:“我在屋里只看见了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穿着翡翠撒花洋绉裙,再没见着别人了。”

  左右事情与她无关,齐悦瓷也就不多问了,说起渊二奶奶:“……她好些了没有?”

  “上回夫人遣我去她那送东西,当时气色挺好,还留着我说了一会话。可是……”芳树眉心蹙起:“刚才过去,渊二爷也在,我便没进去。问了小蛮。瞧小蛮的神色应该不大好,眼睛红红的。

  还有,房屋门口守着两个人。是四夫人跟前的……”她没有明说四夫人派人监视他们夫妻的一举一动。 

  渊二奶奶的病反反复复,缠绵病榻将近大半年了。

  太医说只要熬过了去岁冬天,就能大好了,依眼下情形看来,只怕没那么容易。

  齐悦瓷觉得一阵烦躁,垂眸不语。

  浅碧便小声问芳树道:“这几日,你见谁进过咱们小书房没?夫人要看的书不见了,我前前后后找了一圈,连个影踪也无……”

  芳树才道个“没”字,猛地握住嘴。缓缓回忆道:“你不提,我竟忘了。那日你去锦含堂送份例菜,前脚才出门,后脚叶小姐带了丫鬟过来,说是想借一本书。

  她亲自过来,我不敢拒绝。就领她去小书房。

  ……我又不识几个字,只能由她自己在那找。她说屋里黑看不清,我便回屋给她点了两盏灯。

  倒是巧了,才放下灯就有暖雪过来找我,说是大小姐这一日都没什么胃口,午饭只吃了一两口,她乳娘想给她弄点什么酸酸的吃了开胃。她就来我这看还有没有上次咱们腌的那个酸梅,我只好请叶小姐自己找,然后去给她拿了点。

  回来时……咱们爷也在书房,一个站着一个坐着……见我进去,叶小姐急匆匆告辞走了,她的小丫鬟也不知去了哪儿……”

  芳树一面叙述着,模模糊糊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又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怪异。

  齐悦瓷听得愕然。

  明知家里女主子不在,只有一个男主子,叶蕊依然不管不顾来借书,这……而且,她上午不来下午不来,单单挑了傍晚晚饭前过来?难道不知道这个时候大部分人都要回房更衣吃饭安歇吗?

  她再急,也不该这般不顾自己体面吧。

  浅碧本就讨厌叶蕊,又听她这么不知检点,脸色很不好看,从袖里掏出那帕子扔给芳树:“看来这也是她的东西了,女孩儿家的,怎么胡乱放贴身之物……”

  “行了,”齐悦瓷忙喝止住她,“她们若是来找,你还她即是了。”

  叶蕊不要体面,她还要尊重呢,更不会允许自己身边的丫鬟传出闲话去。再者,她们把事情吵吵嚷嚷闹出去,不正衬了人家的心意嘛。

  芳树知道自己大意了,神情紧张:“夫人,我,是我不好。”

  她已经明白过来了,如果人家想利用这事栽到他们这,还真不好打发呢。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他们爷是国公,要体面,为免事情宣扬出去,估计是得纳新人进门了。

  叶蕊先前许过人,想有什么别的好归宿极难,能给国公爷做妾,亦是不差的了。

  “这事不怪你们。”齐悦瓷摇了摇头,这原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邵槿在院里,看到书房点着灯,兴许以为是她回来了……毕竟除了他们俩夫妻,是不会有人用小书房的。丫鬟们洒扫。也是上午的事儿。

  他看到叶蕊在屋里,不知作何感想?

  她默默坐着吃了半盏茶,才开口道:“咱们去锦含堂吧。”

  一行人在院门口与邵槿相遇,入夜时的凉风吹起他的衣角。他抿着唇,看不清面上形容,视线似在故意躲避着齐悦瓷的。

  “回来了?”齐悦瓷也就低下头,跟在他身后进去。

  两人看着比往日还生分。

  六夫人、七夫人、叶蕊都在,见他夫妻二人进屋,俱是笑道:“方还念叨着呢,可巧就来了。”

  众人一通行礼。

  “……长天白日的闷得慌。叫了你两个嫂子来陪我打马吊,倒赢了点钱,今晚大家可别走,留在这吃了晚饭再回去,我已经命厨房加菜了。”老太太向他俩解释道。

  灯光照在她身上,墨绿的缎面柔顺光滑,折枝葡萄从褙子下摆蔓延到领口,既富贵又端庄。肤色白皙。眼角淡淡精光。

  齐悦瓷上前扶着她到花厅坐下,笑道:“老太太怎么不叫我?早知老太太手气这么好,我也来了。好歹跟着沾沾光。”

  六夫人打趣道:“莫不成你还差这么几个银子使?”

  “倒不是为了银钱,而是讨个好彩头。”她接过念双端上来的茶。

  老太太吃了一口,指着椅子叫她坐:“怕你坐了马车骨头酸,坐不住……让蕊儿陪着玩玩,她不会,倒让我多赢几个钱。”随即又转向邵槿问道:“听你媳妇说你衙门里有急事,都处理好了?不打紧吧?”

  邵槿坐在黄花梨捧寿纹的扶手椅上,背挺得笔直:“我去盯了一会,余下的下面之人就能料理定了。”

  他很少在家提起公事,众人也不奇怪。

  叶蕊坐在七夫人之下。眼角的余光总是偷偷往邵槿身上瞟。旁人或许不觉,可齐悦瓷是有心人,一点一滴全看在了眼里,腹内冷笑。

  “事情重要,也别太忙了,下面人能做的就交给他们……”老太太很和气。

  邵槿恭敬地应是。

  又有邵桢来给老太太请安。一见屋里灯火辉煌、脂粉香浓,在门口愣了一下,才上前一一给众人行礼。

  老太太笑骂道:“你成天无事,只知道各处瞎转悠,回来得却比你兄长还晚,实在该打。什么时候也向老八学学,老成点,我才放心。”语气嗔怪多于抱怨。

  邵桢摸着头,讪讪地笑。

  他既无官职在身,又不理家事,也未娶亲,除了与一群年轻子弟们各处玩乐一番,还真没什么事可做。

  涉及到齐悦瓷夫妻,他俩不便接这个话头,还是六夫人帮着他解围道:“年轻人嘛,多在外结识些子弟于将来大有好处。何况我看九弟算是极老成的了,脾气性格像从前老太爷……八弟是兄长,自然不一样些。

  我们家那两个猴儿才胡闹呢,安康地方上咱们又人生地不熟的,我不得不拘着他们念书,省得出去惹是生非。”

  众人便笑。

  “也是我不好,打小惯着他。”老太太叹道,“总以为他还小,过几年慢慢就转性了,谁知还是这么着。”

  邵桢不好意思地挨着齐悦瓷坐下,冲她做了一个鬼脸。

  齐悦瓷抿嘴而笑。

  那边七夫人听老太太提起这个,索性建议道:“九弟年纪也不小了,老太太何不给他娶个媳妇来家呢……有人管着,只怕什么都改了……”

  齐悦瓷听得暗暗好笑,再看老太太脸色,果然笑得很勉强。

  当着人家亲娘的面说娶个媳妇来管儿子,也唯有七夫人能想到,敢说出来。

  邵桢顿时羞得脸通红。

  老太太扫他一眼,才应道:“我何尝不是这么想?只是这是他终身大事,一时也急不得,得好生相看了再说。”如果不是因为贵太妃突然没了,今年正月时,亲事应该已经定下了。

  儿子今年十六了,她还真有点急。

  几个女眷就邵桢的婚事议论起来,把他说得不好再坐,忙约了邵槿一起去书房。

  笑着看他兄弟二人走远了,老太太才吩咐嫣然道:“回头让小厨房把菜送去书房给他两个吃,免得拘了他们在此大家不自在。”

  嫣然赶紧下去传话。

  这边也就开饭了。当着六夫人七夫人的面,老太太没让齐悦瓷立规矩。

  戌时初,众人分头回去。

  齐悦瓷梳洗过后,穿着淡粉色夹袄。月白长裙,坐在灯下看书。才看了约有一刻钟,邵槿也回来了。

  红瘦服侍他脱了外头的大衣裳,只穿一件月白中衣盘腿坐在炕上,齐悦瓷与他商量初八的安排:“……不好张扬,咱们自家人又显得太冷清了些,叫老太太受委屈。”

  “没事。这也是没法子的事,等明儿多请些亲朋好友补上。”邵槿浓眉微敛,将衣袖往上捋了捋。

  齐悦瓷看他心情不大好的模样,关切得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红瘦立在一旁伺候,邵槿示意她退出去,才低声道:“今儿收到北疆送来的奏折,鞑靼有几个部落在咱们边境蠢蠢欲动,时常袭击关外的几个小镇。抢掠财物和妇女,闹得人心惶惶。

  因地方太小,驻军少。根本难以抵挡得住。他们夕来朝去,神出鬼没的,又很难派兵围剿……百姓恐慌,略有点家财的无不举家搬入关内,剩下那些走不了的受苦受罪。”

  上次与鞑靼一战是十年前,历时一年多,天朝费了很大代价才得以重创他们,把他们赶回了漠北一带。过了这些年,想必是他们的元气恢复得差不多了,又想重操旧业。

  邵槿曾在边境呆过。知道鞑靼给百姓们带来的危害有多大,心里不免郁结。

  齐悦瓷给他斟了一盏茶,抬眸问道:“朝廷打算怎么办呢?”

  依她估计,朝廷是拿不出什么好办法来的。若是鞑靼大举入侵,朝廷自然会应战;可像他们这般,你很难怎样。除非再打一仗。狠狠挫挫他们的锐气,使得他们能有所收敛,换几年太平。

  可一旦开战,谁知道最后会是什么结果呢?

  经过这些年的经营,国库刚刚充实起来,大家才有了几天安定日子过,许多朝臣根本不愿意有任何变动,只想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

  这些事,连邵槿都是无奈,她一个女流之辈,想了不过白想。

  她按下思虑,见他仍是皱眉不语,就直起身子越过炕桌,轻轻握了握他的手。

  邵槿吃惊地看向她,齐悦瓷从未主动对他做过什么亲昵的举动,这还是头一次?

  “去岁那场大雪,不知对北方有没有什么影响?”她的眸子晶亮如秋水,盈盈望着他,叫人无端地平静下来。

  “……你的意思是?”邵槿一怔,直直盯着她,语气沉闷如雷,“不行,得叫他们好好去查查,这可不是一桩小事。”

  齐悦瓷含笑点点头。

  他低头想了一刻,神色变幻莫测。再看向齐悦瓷时,面色变得很柔和,抓着她手问道:“我不去接你,你可回来?”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当然啦……难不成你希望我在家一直住下去?”她调侃着,这事能由她决定吗?

  嘴角翘起小小的弧度,红唇丰润欲滴。小巧的鼻子如凝脂美玉,与下巴组成优美的曲线,领口露出一小截莹白的锁骨。

  甜美娇俏的笑容,引得邵槿一阵眩晕。他的手慢慢伸过去,在她脸颊上温柔地抚摸着,像是赏玩最珍贵的瓷器,不敢用力,生怕刮擦了她。

  手心的温热传到她敏感的肌肤上,她本想躲开,可人却没动,只是垂下眼睑,让纤长的睫毛覆盖住自己的心事。

  她愿意为他那句话而开始不一样的尝试……误会了,大不了当一切是场梦。

  邵槿下炕绕到她身后,拥住她身体,下巴搁在她肩上。体味着她身上的宁静与芬芳,他整个人,松懈下来,只想能长长久久地将她拥在怀里,永不放开。

  “你……”齐悦瓷的心砰砰跳动,从未有过的慌乱。

  “叫我昀止。”他含着她耳垂,声音分外低醇,充满磁性。像是静夜里遥远的地方传来的萧声,似有若无,飘忽不定。

  “昀止?”

  邵槿转过她的头,丹凤眼里清晰倒映着她的轮廓:“这是我的字。你有表字吗?岳父岳母以前是怎么称呼你的?”

  齐悦瓷的喘息不受控制地加快了:“没有……父母习惯唤我悦儿。”她不知为什么,这样的情境,他那么含情脉脉,她居然有点难以招架,恨不得立马逃开。

  心底一霎那掠过一丝后悔,可再次接触到他那能把人融化在其中的目光,又咬牙坚持下来。

  “那我以后叫你阿瓷。”他亲吻着她眉心,极尽缠绵。

  阿瓷?

  齐悦瓷浑身一冷,呆呆笑道:“为什么?”这个称呼,她听着太怪了,几乎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阿瓷……

  邵槿的心被她略带迷惑的妩媚眼神勾住,不断沉沦,以致难以自拔。

  新月高高挑起在柳树梢头,宁润清和的光芒洒在淡绿的柳条上,月光与树梢,渐渐分不清了。只有那静穆的红墙,在细雅的恬静幽芳里,探出春的讯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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