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杨起舞已经想好了。
她接受失败。
接受了这段表白失败的后果。
离开徐随风是唯一的办法了，她想。
因为没脸再见面了。
年少的初恋为什么会纠缠那么久，明明最初只是因为喜欢。
是太喜欢了吗？
杨起舞记得，她把当年烧给徐随风的菜烧给范乐凯吃时，范乐凯顿时就赞不绝口，那一刻，侧脸看过去的范乐凯，仿佛是徐随风在赞不绝口，杨起舞感觉胸口的黑洞被暂时性的填上了。
所以为了让黑洞持续的被填充，杨起舞答应了范乐凯的交往请求。
范乐凯是个自私的男人，不过杨起舞觉得她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应该说，他俩一样差劲。
虽然被出轨，但是杨起舞觉得自己也不冤枉，谁叫她拿范乐凯当替补品。
范乐凯出轨，甚至在他们未来的新家里滚床单，她都没有感受到太大的难受，范乐凯明明是她的未婚夫，而徐随风于她而言，还什么都不是，但徐随风对苏小雪念念不忘，让杨起舞也跟着对徐随风念念不忘。
就这么，轻易的划分出范乐凯和徐随风孰轻敦重的地位。
所以比起范乐凯的背叛，徐随风的拒绝更是让她难过，简直到无法容忍的地步。
范乐凯没有让她离开生活已久的地方，而徐随风却就很容易的让她离开了。
她原来，是这样的爱他。
只一句话，就可以颠覆她的生活。
杨起舞一个人拖着不大的行李箱，双肩背包里装着洋娃娃，一人一偶来到一个陌生的小城市。
她租了一个小房间，她把洋娃娃摆在床头，对着那张洗褪色的布脸说，洋娃娃，又是我们两个人一起了。
洋娃娃的脸没有表情。
洋娃娃一直没有表情。
于是杨起舞的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这个城市不怎么下雨，这个城市也不怎么刮风，这个城市里的人，过着平静如池塘的生活，上班下班，买菜做饭，晚上在客厅看会儿电视，关灯睡觉，第二天复始。
杨起舞觉得没什么不好，但是，也没什么好。
十八线的小城市，唯一比起当时生活的城市的好处，就是花草树木的繁多，来的时候，小区门口开了一长排的羊蹄花甲，名字很不浪漫的树，花却开得很是浪漫，风吹来还伴着淡淡的香，落一地的红和白，交织成一条花条子，杨起舞经常来回的走着，走着看着，心情竟然因此平静下来了。
杨起舞也尝试着和男生交往。
她不想要爱情了，只要两个人在一起，上班下班，买菜做饭，关灯睡觉。
没什么好，也没什么不好。
对方只是一个普通的公务员上班族，笑起来很清爽也很朴素，还有一点点的腼腆，和徐随风完全不同的风格。
黄先生，男，三十一岁，比杨起舞大四岁，据说家里人也都是公务员，住着楼梯公寓房，开着普通国产代步车，会健身，爱阅读，爱好是逛菜场，据说烧得一手好菜，典型的居家好男人。
若是能和这样的男人过日子，谈不上有情调，但是会很安心吧？
杨起舞忍不住的想。
她当时只是以临时工的身份在这家单位里上班，黄先生的办公室离她工作的前台最近，饮水机在前台，所以黄先生经常来这边倒水，经常借故跟她攀谈两句，这种太过明显的搭讪，因为杨起舞的不在意，或者说黄先生自以为是的接近，所以两个人就这样持续的，淡淡的交谈。
她觉得黄先生这个人不讨厌，这就足够了。
反正最喜欢的那一个，又不喜欢自己，所以她不能要求太高。
今天是他们两个人第一次约会，黄先生提议去喝咖啡，因为他有两张咖啡的优惠券。
杨起舞想了想，干脆的答应了。
去的是一家连锁咖啡店，黄先生挑了一张临街的位置，
杨起舞翻菜单，点了一杯咖啡，又问黄先生想喝哪款，黄先生把手里两张优惠券看了又看，点了一杯和杨起舞一样的。
“这两种都可以打折。”他说，杨起舞点头。
咖啡上来了。
黄先生看着杨起舞加了糖精，又加了奶盖，最后又添了一包糖精，再也忍不住了，
“虽然是免费的，但是你也加得太多了。”
杨起舞愣住了，
“我不是因为免费……”
她只是纯粹的喜欢甜食，连带的也爱喝甜咖啡，那种小杯奶盖要加好几个，最好连咖啡的味道都尝不出来，曾有同事笑她根本是来喝奶茶的。
“你喝的是咖啡，很多人连糖都不加，你又加糖又加奶，哪里还会品出咖啡的纯粹来？”
“可是，我就是不想要品出咖啡的味道来啊。”杨起舞没有掩饰自己对咖啡的不喜欢。
黄先生也愣住了，
“那你为何要点咖啡？”
“因为咖啡的香味我喜欢。”
“你不能仅仅因为喜欢咖啡的香味去点咖啡啊。”
“那我要因为喜欢咖啡的什么而去点咖啡呢？”
“……”
“……”
不仅黄先生，杨起舞也有种鸡同鸭讲的感觉，不过她知道在世人的眼里，是她的想法偏离了大众化，哪有人为了咖啡的香味，而刻意去点一杯不便宜的咖啡呢？
“更何况，一天吃这么多的糖份对身体很不好，我们的身体不能摄入太多的盐和糖，等年纪大了，身体的胰岛素会承受不住……”黄先生开始上课，杨起舞安静的点头，打断他的话语，
“我以后少加糖就是了。”
黄先生很满意，
“健康的身体是一切的基础，真高兴我们在这方面有共识。”
不，我只是不想再听你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了。
杨起舞在心中叹。
她又不是天天拿糖当饭吃，她也不是天天喝咖啡的人。
“我希望我们将来都是注重健康的人。”
虽然不怎么中听，毕竟说得有道理，杨起舞只能再默默的听了几分钟。
黄先生以为杨起舞全听进去了，非常高兴，于是不再讲这个话题，杨起舞松了一口气。
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次的约会，他们去餐厅吃饭，黄先生告诉她要多吃素，而不是因为素菜比较便宜的关系。
“现在的青菜比肉贵。”他这样说，翻着菜单看来看去，就是没点一份便宜的肉。
大概在他眼里，肉也是贵的东西。
但杨起舞还是依他的意思，意思意思的点了两份不贵的炒面和玉米汤。
黄先生更开心了，觉得杨起舞是个贤惠的女人，于是话题朝着更宽广的路线前进，
“家里人都希望我今年能结婚，所以我们要尽快订婚，最多年底就要结婚了，然后孩子的话，肯定也是明年的事，当然我也不反对早点来了，毕竟年轻点体力也好点，当然肯定要顺产，这样隔年才能生第二个……”
杨起舞张了张嘴，接不上话。
“我是很顾家的男人，绝对不会让我的老婆孩子饿着。”
这年头，我国还有饿死过人的城市？虽然是个十八线的小城市。
“你可以不用工作，因为小孩要你带，当然我们婚后要和我爸妈住一起，因为我是独生子啊，我要是离开我父母，他们会很伤心的，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太不孝顺了，一结婚竟然就想着要分开过，以前的中国啊，都是四代同堂的知道吗……”
以前的中国啊，四代同堂也是独门独院分开的，婆婆不过是早起过去起个安的情分。
关于这点思想的差异，杨起舞这次没有反驳。
“我们婚后就不要蜜月旅行了，那太浪费钱，我们要给孩子一个富裕的未来，所以想要有钱就要多存……”
黄先生滔滔不绝，把孩子的学业规划和自己工作中的职业道德也描绘了一遍，就在他准备把两个人退休之后的生活也描述一番的时候，他看到杨起舞停下了喝咖啡的动作，尔后把包包打开，平静的把洋娃娃放到边上的空位置。
原本还在描绘幸福未来的黄先生表情变得很古怪。
“这是什么东西？”
“这不是东西。”杨起舞语气平淡，仿佛是在介绍一个老朋友，她也真的这样说：“这是我的老朋友，洋娃娃。”
黄先生用瞪神经病的眼神瞪过来。
但是杨起舞已经不在乎了，在前面这段话之后，她明白自己和黄先生这样的人，骨子里还是透着不合适。
她不是不喜欢小孩子，她只是不喜欢和黄先生一起生孩子。
所以她只能牺牲一下洋娃娃。
“你把这东西放回去，放位置上很怪，你又不是三岁小孩。”黄先生坚持叫那个布偶为东西，实际上也没什么错。
杨起舞很清楚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徐随风，没有人会认同一个叫洋娃娃的布偶。
所以她把洋娃娃摆了出来，如果眼前坐的是徐随风，那他只会笑笑，很绅士的问一声，娃娃小姐，你要吃什么？
那是高中时期两个人互动时经常玩笑的一句。
后来再度见面，徐随风见到洋娃娃也是开心的抱了一抱，像多年不见的老朋友。
徐随风……吗？
杨起舞没有再想下去，面对着眼前的黄先生，神情淡漠则坚持。
眼见杨起舞没有把旧布偶收起来的意思，黄先生有点不安的朝左右张望，见没有什么人往这里看，多少放心了一点，但还是觉得杨起舞的举动过于荒唐，这是三岁孩童才有的恋物症吧？
杨起舞看到黄先生眼中的情绪，她知道他开始对自己不满，哪怕她生三个小孩。
幸好，她半个都不必生。
约会就此结束。
杨起舞走出咖啡厅，和黄先生礼貌的道别，黄先生没有说出送送你吧这样的话，彼此都很清楚，他们两个人没有进一步发展的可能了。
洋娃娃把他吓到了。
幸好，她只是临时工。
一个人走着落满羊蹄马甲的小路，透过开落花的枝干，能看到漆黑的夜空，空气里，有花香，还有潮湿的风。
此刻，夜空比任何时候都显得黑沉，
“要下雨了。”夜空说。
于是，夜空下起了瓢泼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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