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芙蓉旧居
晚膳还真的如江楚歌所说的，有人亲自送来。慕晓凰接过饭菜，顺便探头看了一下蓝素瑾那边，只见房门紧闭，她也就不作打扰了。
这两个月的颠沛流离，让慕晓凰习惯了身旁随时有蓝素瑾的陪伴，突然之间蓝素瑾不陪著，她心裡不免有些落差。
蓝素瑾不在，这顿饭也变得有点食不知味了。
慕晓凰随便扒拉了几口饭，塞了几口菜以后就撂下筷子，打算出门走走。
如今是晚膳时分，走廊上连个人影都没有，就只有她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走著。
想到紧闭房门的蓝素瑾，慕晓凰心裡总是多少有点不高兴，但理智却告诉她这只是她多心而已，蓝素瑾一向待她很好，她是知道的。
事实归事实，这也不碍著她继续生闷气。
慕晓凰心裡计较著，也就忘了留神自己的去向，不知不觉就走到一座看起来有点破旧的小院。
慕晓凰看了一下四周，心裡盘算著自己大概的位置，可到底还是辨不出自己到底是在哪裡，只能怪这山中建筑太过相似了。
慕晓凰走前观察这座小院，还未走近又突然间停下了脚步，满目惊讶地盯著这座小院。
和她曾经的家一模一样
虽说这院子看起来有些年头，外墙都有些残破了，但慕晓凰还是清晰地认出了它原来的轮廓。
八仙村与羽华山相隔千里，怎么可能
院子大门上挂著一幅残旧的匾额，上面清晰地刻著这座院子的名字——‘芙蓉居’。
若说这院子的佈局是巧合，那这名字恐怕就解释不了了。
就连这院子的名字都刚好和她娘亲的名字一样，若说没有关係，她才不相信。
芙蓉居的大门没有紧闭，反而半开著，好奇心的促使使慕晓凰决定踏进去一窥究竟。
若是误闯哪位前辈高人的住处，大不了被罚一顿，又不会死的。
不进去还好，一进去慕晓凰就面露诧异，再也走不动。
芙蓉居…真的宛如她的家一样。
只是，芙蓉居多有白玉雕砌，她的家却没有这些看著奢华的装饰。
“谁！”
这一下呼喊把慕晓凰从回忆中拉回来，只见院中芙蓉树下站著一道青色身影。
是她今日刚拜的师父——步执齐。
此时的步执齐没有穿著掌门的绣羽外袍，一身青衣看著就像是个普通的山下人。
慕晓凰诚惶诚恐地上前行礼，心道自己倒霉。
原以为顶多是闯了什么前辈的住处，难不成她就刚好撞进了掌门的住处？
不对，今日刚进来的时候就说了，掌门住在玄镜殿，这裡不是他的住处。
那掌门又是为什么在这裡呢？
步执齐见来人是慕晓凰，原来话裡的不悦瞬间就收敛了，取而代之的是与初见时一致的平淡。
步执齐应下了慕晓凰的礼后，久久不说话。
慕晓凰站在旁边，最终还是耐不住先问：“敢问师父，这裡可是与我娘有关？”
步执齐把目光从树上的木芙蓉收回来，落在了慕晓凰的脸上。
慕晓凰觉得步执齐不是在看自己，而是透过自己去看另一个人。
兴许是知道自己失态了，步执齐转头看向院子道：“是。”
慕晓凰得到了答案，马上追问：“我娘和这裡、和羽华山，到底有什么关係？”
步执齐歎一口气，缓缓开口道：“芙蓉，曾是我羽华中人。”
还未等慕晓凰开口追问，步执齐转头问道：“能告诉我，这些年的她是怎样的？”
步执齐没有自称“本座”，也没有自称“为师”，而是“我”。
慕晓凰看著眼前这个她以为高高在上的男子，突然发现原来他也只是个凡夫俗子，也有不为人知的沧桑。
慕晓凰垂眸，开始忆述自己脑海里木芙蓉的模样。
“我娘来了村子以后，一直做著绣娘的活儿。后来她嫁给我爹，有了我。可是没多久，我爹出去打猎的时候就被野兽咬死了，剩下我和我娘相依为命，一起熬过这些年。”
步执齐不屑地呢喃道：“一个绣娘”
慕晓凰没有理会步执齐的自言自语，继续忆述著。
“虽然我娘没有说过半句苦，但是我知道她这些年并不好过。她一直都是那样温温柔柔的，除了训我的时候偶尔凶了点，平日都是一副温柔贤淑的样子，静静地坐在绣棚前，一绣就是一整天。”
步执齐听到此处，不禁轻笑一声，惹来慕晓凰疑惑的眼神。
“你娘可不是那么柔弱的人，她的脾性可是数一数二的拗。”
慕晓凰张唇，却是没有说出半句话。
与其在这裡反驳，还不如静下来听听他人口中的娘亲是何模样。
自慕晓凰有记忆以来，她就意识到自己对木芙蓉的过去一无所知，有时候她都怀疑自己的娘亲是不是藏著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才这般隐姓埋名当个乡野绣娘。
“你娘当年何等风姿，怎么可能只是区区一个绣娘？若非”
好不容易步执齐愿意开金口，却只说了寥寥两句又停住了，成功把慕晓凰的好奇心勾起来了。
如此看来，自己娘亲确实是个大人物啊，能让羽华掌门提起来欲言又止的。
虽然步执齐这般欲言又止的惹得慕晓凰心裡甚是焦躁，但她表面上还是装作镇定，并没有急著追问。
来日方长，既然拜师在羽华，她迟早都会知道娘亲的身世，还有关于那玉珮、芙蓉钗的秘密，以及七夕双生女的预言。
慕晓凰注意到步执齐的脸色有异，似是因为提起陈年往事而不悦，就匆匆告辞回房。
她没有蓝素瑾那么会察言观色，多留一刻只怕会惹祸，还是赶紧溜之大吉算了。
慕晓凰走后，步执齐坐在树下，脑海裡回放著昔年往事。
他本是一个普通的剑修弟子，碰巧被发现有那么几分法修的天分，才被收为内门弟子，可以说是同辈中最不起眼的一个。
与他恰恰相反的，正正是身为天之骄女的木芙蓉。
直到如今他还依稀记得，当时的木芙蓉就像是天上骄阳一样，明艳却不可靠近，感觉她的光芒足以让所有靠近的人被燃为灰烬。
他一步步努力，只希望有朝一日可以离这位天之骄女更近一些，让她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可偏偏在他上位的同时，木芙蓉却离开了羽华，从此不知所踪。
后来他当上掌门，唯一的慰藉思念的便是这座芙蓉居。
慕晓凰进门的那刻，他恍惚间竟以为是故人归来，只怪慕晓凰的容貌和木芙蓉有六七分相似，让他昏了头。
从芙蓉居出来后的慕晓凰不敢多作停留，赶紧寻了路回去，回去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房门大开，戒心一下子提了上来，悄悄地走到门边观察，才发现是蓝素瑾正坐在自己的房中看书，似乎是在等她归来。
慕晓凰见此情此景，并没有出声惊扰，而是安静地倚在屋外栏杆，欣赏着美人阅卷的风景。
怪秋风醉人，怪美人倾城，竟让她一时乱了心神。
等到蓝素瑾放下手中书籍，抬步朝她走来，慕晓凰才缓过神来。
“去哪里了？”蓝素瑾伸出纤纤玉手，替慕晓凰整理被晚风吹乱的发丝，温柔地问道。
慕晓凰垂眸，让目光稍稍离开那张让她晃神的脸，随口答道：“出门走走，消食。”
蓝素瑾不再言语，点点头就回了自己房间，仿佛自己只是路过问了一句而已。
等到蓝素瑾关上房门，慕晓凰也就随即进了房间关上房门，挡住那让人心乱的阵阵晚风。
走到刚刚蓝素瑾坐着的位置坐下，桌上还放着才被人翻看了几页的书。蓝素瑾看书一目十行，什么时候翻书翻这么久才看了那么几页，分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哪有人会特地坐在这里假装看书半天就为了得到一句“出门消食”。
只可惜当局者迷，慕晓凰虽觉得奇怪，却没有想通到底是哪里不对。她本人已经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心思去推敲蓝素瑾的行为。
慕晓凰用力拍拍自己的双颊，迫使自己清醒起来。
对，人都爱美，见到那样的情景任凭是谁都会一愣，这又有什么奇怪的。
她才不可能有什么奇怪的心思呢。
果然，环境安稳下来了，人就容易生出奇奇怪怪的心思。之前长途跋涉，每天脑子里全是怎么活下来，现在安定了，人反倒开始胡思乱想了。
两个女子，怎么可能呢？蓝素瑾可是陪着她一起长大的，情同家人。
慕晓凰长呼一口气，努力把脑海的杂绪一同清走，开始静下心来回想芙蓉居里的一切。
虽然步执齐只说了寥寥几句，但是话里行间却清晰给出了一个信息：她的娘亲不仅曾经在这里生活，似乎还是个无比优秀的弟子。
“拗脾性”、“何等风姿”……每一个字都诉说这木芙蓉曾经的年少风光，只是不知为何，这样锋芒毕露的女子突然收敛起来，变得温顺内敛。
慕晓凰直觉芙蓉居肯定和她娘亲有关，不，或者说芙蓉居应该就是她娘曾经的居所，不然为什么会把八仙村的家建得跟芙蓉居一模一样，说不定就是为了追忆在羽华的年少岁月。
明明远去千里，却还是舍不得这个地方。既然如此，那当初又为什么要离开？
自从来到羽华，慕晓凰越发觉得她娘就像是一团迷雾一样。本以为自己娘亲只不过是懂得多一些而已，谁知道现在牵扯得愈来愈多，一句“懂得多一些”已经不足以形容木芙蓉的身世经历了。
羽华、玉佩、预言、芙蓉居，这每一样都使得局面越来越模糊，她和蓝素瑾要做的事情似乎越来越多了。既要生存下来报仇，还要探寻木芙蓉从前的事情，还有这篇预言最终会指向什么，这一个个谜团让她们肩上犹如多了好几个大石头。
也好，至少也算是给了方向，不至于一无所知地往前走。
眼下的她们还没有生存的实力，也没有查找昔年往事的能力，只能暂且蛰伏，等待成长起来的那一天，把一切迷雾都拨开，让答案明明白白地呈现在自己面前。
活着，就是她们现在唯一要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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