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国运入龙
眼见三人露出惊讶的神色，老张很是满意，拿起袖子擦了擦嘴角的酒渍，打起精神继续说道：
“平家虎踞平京，千百年已过，根粗枝茂，虽然子孙多是酒囊饭袋，但其势已成，乃是大云头号之患。
南疆蛊盟，嘿嘿，现在莫说是圣旨了，恐怕皇帝亲自去了，说话都没那个蛊母放个屁顶用，还谈什么官府？
至于西蜀，虽然比南疆强上一些，但枪王的影响力，却是无人可及，只要天下一乱，这西蜀必当趁势而起。
至于这乱，其果必定在沧州，其因，就在那高耸入云的揽月台，嘿嘿...。”
“天下六州两京，竟已有两州一京不惧皇权了...。”书怀恩没想到天下形势已是如此。
“哦？这揽月台又有何说法，为何能成为这乱世之因呢？”黄山手里把玩着一枚铜钱，饶有兴致的追问着。
老张嘿嘿一笑，现出脸上纵横交错的皱纹，拿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这才解释道：
“那揽月台乃是宇庙逆徒：言无我，怂恿昏君而建，其所谓的上得九天揽月，不过是些糊弄鬼的瞎话，真正的目的嘛，乃是为昏君延寿。”
“延寿？”书怀恩诧异道，没想过建个台子如何延寿。
“不过是些骗人的把戏，我看劳民伤财才是真。”黄山显然也不信揽月台的延寿之说，对于他这种读书人，最厌恶的便是虚无缥缈的鬼神之说。
老张一副“你们外行”了的神情，先是为自己酒杯斟满美酒，接着手臂一抬，“呲溜”一声，美酒入腹，又满意的打了个酒嗝，这才不急不缓的说道：
“世人皆知道家善长生，但却不知如何才能长生，是故每天皆有那贪生之徒，在幻沙海旁望眼欲穿，跃跃欲试。
俗话说的好，阎王叫你三更死，谁人能留你到五更。
人之寿，乃天定，更是命中注定。
皇帝是谁？乃是天子，顺天而生，代天行事，又怎能逆天而行呢。
所以世代皇帝寿命时长时短，皆由天定，无法可改。”
“老张，那你这样说，岂非前后矛盾么？既然无法可改，那还谈什么延寿。”黄山眉头微皱，似乎有些不耐老张的卖关子。
老张听后，赔笑一声，继续说：
“天下没有什么绝对之事，皇帝的延寿之法，自古便有皇帝不断做着各式各样的试探和揣摩。
炼丹，双修，习武，以及各式剑走偏锋的方法，这早已非是什么秘密了，只是收获甚少，效果不显。
要说这言无我，绝非寻常的道人，据说其天资之高，尤胜如今仍在人世的春秋道人，可惜为人阴损恶毒，心机又深，是故被宇庙的掌教逐出的师门，于是这言无我便弃道入魔，没想到这么一来，武功境界反而大进，触类旁通之下，借着前人的经验，还真的想出了一种延寿之法，称之为国运入龙。
而言无我亦靠这招国运入龙，深受皇帝恩宠，被奉为大云国师，加太子太保，面圣不跪。
这国运入龙，便是本着得失自然之道，消耗一国之气运，来为皇帝延寿，至于揽月台，则是国运入龙的根基所在，揽月台每建一层，国运崩散一缕，皇帝得寿一月，嘿嘿。”
“嘭”黄山拍桌而起，脸现怒容，厉声说道：
“气数一尽，必定天下大乱，难道还会有他昏君的立足之地么？唐昭国呢？为何没有出言反对，庙堂之上，难道任由昏君妄为？”
老张摇了摇头，无奈的一笑。
书怀恩就这么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关于官场，他不熟悉，关于民生，也不懂，此时唯有默默品酒，随意的听着。
“饮酒只谈风月，你一介布衣，庙堂之事，怎轮得到你来置喙？”老板娘埋怨的看了黄山一眼。
黄山微微一愣，接着猛的一拍额头，哈哈一笑，复又坐了下来，连称自己失态，接着又亲自为书怀恩和老张斟了杯酒，微笑道：
“自现在开始，我们只谈风月，如何？”
老张端起酒杯，敬了两人一杯，便告辞离去。
谈风月，他一把老骨头有何可谈？不如早些回去歇息。
“这老张真是学识渊博。”书怀恩眼见老张推门而出，下楼离去，将杯中之酒饮下，颇有些微醺之感。
“老张的来忘仙楼已有三载，无儿无女，亦无妻室，一直深入浅出，每日除了饮酒说书，便是读书，偶尔会起兴远游，走上月许，神秘的很。
就连我这个做老板的可都不清楚其底细。”
老板娘为黄山和书怀恩的杯中斟上美酒，善解人意的解答着。
“这世间真是高人无数，黄某自以为饱读诗书，足够纵横大云，可惜此番一路所见所闻，皆令黄某有种井底之蛙的感觉，尚记得初见礼乐兄时，礼乐兄的那句话：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黄某如今想来，感触颇深。”黄山再次举杯一饮而尽，语气颇为唏嘘，且观其神态，已有酩酊之意。
“黄兄，你醉了。”书怀恩按住黄山提壶的手臂，劝道。
“最后一杯。”黄山微微一笑，拿开书怀恩的手，倒酒入杯，又仰头一口而尽。
书怀恩能感觉到黄山的抑郁之情，却无法知道为何。
两人虽然相处还算融洽，但却仿佛隔了一层什么，谁都没有试探和询问对方的身份，黄山知晓书怀恩定然非寻常高手，而书怀恩亦知道黄山也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布衣书生。
能让有如此姿色和家财的忘仙楼老板娘倾心的人物，岂会真的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且其貌不扬的书生？
有些事情可以聊，但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提的好，若是知晓了彼此身份，可能这朋友，也就做不下去了。
眼见黄山醉眼朦胧，书怀恩看了一眼桌上几乎未动的丰盛佳肴，微微叹了口气，望向老板娘。
只是未等书怀恩开口，那老板娘便微笑着起身说道：
“书公子尽管离去便是，这里交给香君就好了。”
书怀恩抱歉的点了点头，起身推门而出，离开了忘仙楼。
此时已是午夜，书怀恩漫步在街头，心里颇有些说不出的感触，似乎每次来到忘仙楼，都会有不同的感受。
似乎知晓天下事的老张，貌美如花善解人意的老板娘，以及让书怀恩看不透的黄山...。
这次老张的话，书怀恩也就听听而已，并没有多去想什么，龙门逐渐逼近的身影远比老张口中的战乱来的要更早，更为猛烈。
那除了宗师级高手的辰龙以外，其他的十二生肖实力虽然参差不齐，但最差的也已接近超一流邪派高手，书怀恩即使再高估自己，自忖也不过最多同时对付两个而已，再多恐怕便要落荒而逃了。
真是令人头疼，若是能利用赵先筹为饵，先弄死一两个就好了。
一边想着，书怀恩又偷偷潜到之前那间酒楼的楼顶，这楼顶曾因书怀恩与辰龙的战斗而被殃及池鱼，但如今早已被修整完毕，恰好为书怀恩提供了一个容身之处，在这里书怀恩随时可以俯瞰赵府，监视府内的一举一动。
伸了个懒腰，书怀恩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盘膝而坐，眯上双眼，开始闭目养神起来，但双耳却是竖起，仔细的监听着赵府的动静，只要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声响，都休想逃过书怀恩的一对灵耳。
夜风呼呼，带来令人舒适的凉气，在这宁静的夜，让人忍不住昏昏欲睡。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四更天，街边传来打更人响亮的锣声和喊声。
当...当，当，当。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当...当，当，当。
“风雨如晦，朝野满盈。”
当...当，当，当。
打更之声将书怀恩从冥思之中换醒，随意瞄了赵府一眼，此时赵府已然沉浸到黑暗之中，但书怀恩依旧能察觉有些暗岗暗哨仍在隐秘的躲藏着。
这些个江湖人士不知是属于企图抵抗龙门的本土势力，还是只因江湖道义而自发的聚来。
就因为有这样的人在，有这样的人在坚持，才使得龙门没法肆意的横行。
就在书怀恩胡思乱想的当，隐约间感受到有两人自赵府的后院客房悄悄溜了出来。
不是刺客，本就是赵府的人。
有人想逃走！
书怀恩精神一振，掏出鬼脸面具戴到脸上，施起身法，尾随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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