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0章 计较
正常情况下，回去的路程只需要三个小时，但是雪越下越大，究竟要走多久，诸葛亮也不确定。
八点多钟时，天色依旧灰蒙蒙的。雪越来越大，车速也越来越慢。车窗外白茫茫的一片，一个人都没有。
这种场景在b市是见不到的，而这漫天的飞雪，也让人无端生出几分敬畏感来。
王昭君想，如果身边坐着的不是诸葛亮，她大概会觉得害怕吧？因为有他，她全然不用去想后面该怎么办，只想着跟着他，什么都不用担心。
诸葛亮以为她是累了，说道：“前面有个服务区，一会儿可以休息一下，正好吃点东西。”
不一会儿就到了诸葛亮说的那个服务区。之前路上没见到什么人，可加油的车子却排了很长的队伍。
服务区里的小商店里也是人头攒动，随处可见赶路的人。
诸葛亮对王昭君说：“你先去买点吃的，我一会儿加好了油去找你。”
王昭君点头，走之前，她又提醒他：“我手机没电了。”
诸葛亮朝她点点头：“我知道，我不走远。”
她这才放心地下了车。
诸葛亮一直目送着她进了小商店后才重新挂挡，跟着前面的车辆往前挪了几米。
诸葛亮等了半个小时，终于轮到他了。
加油的空当，他问帮他加油的师傅：“今天怎么这么多人？”
师傅有点意外：“您还不知道啊？因为大雪下了一夜，现在前面封路了，暂时都走不了了。”
“那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解封？”
“这不好说。得看天气吧，最快也是明天。”
诸葛亮点了点头，交了钱又问：“这附近有住宿的地方吗？”
师傅朝后面的小楼指了指：“里面有个旅店，附近就此一家。您也看到了，人这么多，要是住宿可得早点去。”
“好的，谢了。”
诸葛亮把车子停到小商店门外，下车前打了个电话给小刘：“大雪封路了。”
“我正想跟您说呢，大巴车都停运了，我得明天回去了。”
“嗯。你自己注意安全，现在我手机没电了，你帮我跟队里的人说一声。”
“好的，回头联系，您也注意安全。”
诸葛亮走进小商店，扒拉开人群，才看到角落里的王昭君正拎着一小袋茶叶蛋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桌人旁边。
看到诸葛亮，她随口抱怨了一句：“没位置，没买泡面。”
诸葛亮拉着她往外走：“走吧，换个地方吃。”
出了店门，拐到商店的后面，诸葛亮找到了服务区里唯一的那家小旅馆。
旅馆前厅又小又灰暗，他们进去时，收银员正坐在吧台后面看电视。
诸葛亮走上前：“还有房间吗？”
收银员抬头看了他一眼，懒懒地回答道：“一晚上四百，押金两百，一共六百。”
诸葛亮抬头看着墙上的价目表：“您这儿不是写着两百吗？”
“那是之前的报价，今天什么情况啊！”
诸葛亮也没多说：“那开两间吧。”
“只剩一间了。”
“所有的房型都没了？”
“没了。这间还是我们工作人员值夜班时住的地方，刚让人打扫出来的。”
“那就这间吧。”
收银员这才拿出一个小本子开了一张押金单：“有一间就不错了，外面那些人今天只能睡车里喽！”
听了诸葛亮和收银员的对话，王昭君也明白今天是走不了了。
不过只有一个房间，这倒是让她有点局促。
她跟着诸葛亮进了房间，房间里一股**的味道。
她正想开窗通通风，诸葛亮说：“你不冷啊？”
“我……我……我受不了这味道。”
诸葛亮挑眉看了她一眼，笑了：“紧张什么？”
王昭君心事被说中，狠狠瞪了他一眼。
他把她的行李靠墙放着：“别开窗了，开着门晾一会儿吧。”
“今天为什么走不了了？”王昭君问。
“前面封路了。”
“那什么时候才能走？”
“最快也要明天。”
王昭君无奈：“这就是出门没看皇历的结果……”
“别抱怨了，一晚上没睡，趁现在休息一下吧。”
“我现在不困。”
房间里有一台29英寸的老电视，可惜连遥控器都没有。
不过这种时候能看电视打发时间已经不错了。
王昭君摸索着电视机上的换台键，一连换了十几个频道，只有两三个是有图像的，但信号也特别差，图像断断续续的。
在王昭君和电视机较劲的工夫，诸葛亮先给手机充上了电，然后洗了手，坐在沙发上开始剥茶叶蛋。
他的手指又细又长，十分灵活，轻巧地剥掉了蛋壳的三分之二，留下下面一点壳好让手拿着。
他把第一个剥好的茶叶蛋递给王昭君：“中午就凑合一下吧。”
王昭君长这么大，除了宁馨，她还没在别人那里享受过这种待遇，突然有点不适应：“谢……谢谢！”
诸葛亮继续去剥剩下的茶叶蛋，无所谓地说：“一个茶叶蛋而已，放心吃吧，不会让你肉偿的。”
……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王昭君又说：“有件事情我一直很好奇。”
“什么？”
“就算你和元歌因为一些事情疏远了，但是你们好歹也是亲戚，还是不远的亲戚，为什么我都没听你爸提起过他？感觉你们家在b市似乎没有他这个亲戚一样。”
诸葛亮轻轻叹了口气：“这事说来话长。”
“说说嘛！”
“其实主要是上一辈儿的事情。我姥姥家条件一直不错，我妈当时也算是大户人家的姑娘，但我爸年轻时就是个穷小子。两人恋爱后遭到了我姥姥家人的反对，可他们两个人感情很好，谁也不愿意放弃，到后来还没结婚就先有了我。当时那个年代很少有这种情况，我姥爷觉得这是奇耻大辱，一气之下就跟我妈断绝了关系，也就由着她和我爸在一起了。不过自那以后，我妈跟那边的亲戚也就都不联系了。”
“你姥爷也太固执了，你不说，我还以为这种悲剧只存在于小说里呢。”
“我和元歌这一辈儿原本不该受他们影响的，更何况我大姨，也就是元歌的妈妈在我小的时候对我还挺好的。我俩当时上同一所学校，她经常偷偷跑到学校去看我。”
“那后来这样又是为什么？”王昭君追问道。
诸葛亮顿了顿说：“后来，出现了一个女人，然后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王昭君沉默了片刻，又问：“那女人是你的初恋吗？”
“算是吧。”
如果她没记错，杨玉环应该也是元歌的初恋。她突然很想知道：对男人而言，初恋意味着什么。真的那么无可替代、不能撼动吗？
“初恋对你们男人来说，到底算什么？”
诸葛亮想了想，在沉静如水的夜中，缓缓说道：“大概就像一面镜子吧，能让人看到最初的自己。”
诸葛亮不由得想到了甄姬。
其实他已经有很久没有想起过她了。然而，再想起时，却早已没了当年的感觉。
也是，有多少感情能经得起岁月的打磨？尤其是当年他对她，或许也只是好感、喜欢，还远远谈不上刻骨铭心。
那什么样的感情才会刻骨铭心呢？
……
晚上的时候，有人来敲门，她以为是诸葛亮，开门一看，又是赵云，手上还捧着一件军大衣和军用皮棉帽。
王昭君：“这是什么啊？”
“听说您这回来得匆忙，穿得有点单薄，头儿特意嘱咐我给您送这个过来。”
王昭君拿起皮帽子看了看，樟脑丸的味道还没有彻底散去。
她想到他在机场时那不怀好意的一笑——原来是给她准备了一顶绿帽子啊！
赵云大约看出了她不情愿，劝说道：“这地方不比咱b市，贼冷，风也大！我们在外面一站就是几个小时，啥都不比这军大衣扛冻。我们的人都是人手一套，明天穿上这个就谁也不认得谁了。”
王昭君的心思被看穿，有点不好意思，笑了笑说：“好的，谢谢。”
“哦，对了，明天早上八点从宾馆出发，您可以提前去餐厅吃点东西，但千万别迟到哦！”
“好。”
第二天出门前，王昭君看着床上那套军大衣依旧有点犹豫不定。
她昨天晚上试了一下，实在是穿不出刘天王的帅气，怎么看都觉得很傻。
她想打开窗子感受一下早上的温度，却发现窗子被冻上了，费了好大劲儿才推开。
刚推开一个小缝隙，冷风顿时灌入，让她不由得打了个激灵，不穿大衣的想法也随之被打消了。
还差五分钟到八点的时候，王昭君下了楼。
她觉得自己够守时了，却发现大巴车里已经坐满了人，只有诸葛亮站在车门前。
他似乎正要打电话，但看到她后又收起了手机，嘴角不由得浮上笑意。
王昭君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就后悔了。
说什么人手一套，诸葛亮明明还英武帅气地穿着他昨天那件黑色长款羽绒服。
再看车上的人，也都是平时的穿着打扮。
只有她傻里傻气地穿着超大号的军大衣，还戴着长耳朵的军帽。
可是现在再去换掉已然来不及了，她没好气地走过去。
诸葛亮笑意更深，抬手替她整了整戴歪的帽子：“怎么看着像匪军啊。”
王昭君瞪着他。
他立刻敛了敛笑容，但看得出在强忍着笑意：“这么穿没错，只是车里没那么冷，大家都把大衣放在车上了。等回头到了那边工地，你就知道这些东西有多管用了。”
“呵呵。”王昭君皮笑肉不笑，“这么说，还得谢谢你的绿帽子。”
诸葛亮拍了拍她后背：“咱兄妹俩就别客气了！快上车吧，下次早点下来，就不会被这么多人看笑话了。”
……
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向伶牙俐齿的王昭君，此刻也只有咬牙切齿、无力还击的份儿了。
大巴车晃晃悠悠地驶出小县城，沿途的风景逐渐荒芜起来。
起初车子里的人还在聊天，到了后来大家都在安静地休息。
差不多四十分钟的车程，车子再度停下来。
有人从后座将军大衣一件件传过来，众人穿戴整齐后下了车。
原来，诸葛亮没有骗人……
跟着众人下了车，王昭君看到一座残桥跨过一个小山沟，还差一点就连接到对面的高速公路上了。
风很大，王昭君却来了精神。
她正要跟着人爬上桥去看看，却感到大衣领子被什么东西钩住了。
她一回头，发现是诸葛亮。
“干什么？”她一张口就是一团氤氲的哈气，眼睫毛上立刻结上了一层细细的霜。
诸葛亮放低声音：“那边那个小白房你看到了吧？里面有暖炉，你就在那儿等我们收工。”
“我不跟着你？”
“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不跟着你，算哪门子采访？”
诸葛亮不耐烦地说：“你是不是傻啊！这天儿多冷，上面又不安全。”
“大家不是都去了吗？”
“你跟别人能一样吗？”
其实诸葛亮说这话的本意是指王昭君是个女孩子而且笨手笨脚的，但是王昭君听在心里却蓦然一暖：原来她在他心里竟是与别人不同的。
她笑嘻嘻地说：“那我也得跟着你。”
诸葛亮看了她片刻，最后无奈地妥协了：“跟就跟吧。但要跟好了，不许瞎跑。”
“知道了！”
包工头领着诸葛亮看这几天的施工情况，总的来说和设计图纸的出入不大，不过也有需要调整的地方。
而当务之急是工期紧张，需要一个合理的策划来解决天气恶劣造成的工期进展慢的问题。
施工方、当地的人还有监理也正是因为这个问题凑到了一起。
众人讨论了一会儿，诸葛亮瞥了一眼身后瑟瑟发抖的王昭君，提议道：“不如回宾馆再细聊吧。”
众人似乎这时才感觉到了冷，都表示赞同。
王昭君一听诸葛亮说要回去，第一次觉得他太可爱了，害自己戴“绿帽子”的事也没那么计较了。
回去的路上，诸葛亮低声对王昭君说：“你也看到了，我估计这项目年前是结不了了，你大概了解一下情况就先回b市吧。”
“我才刚来。”
还不到一天就要赶她走了？
“你这是要跟到底吗？”
“那倒也不用。你们什么时候走？”
“比你晚几天。”
王昭君想了一下：“也不差那几天，要不一起走……我是说，我好不容易来一趟，多多积累点素材。”
诸葛亮才不管她为什么想要留下来，他只知道没几天就过年了，得赶紧让她回家：“这天寒地冻的，你在这儿待着干什么？明后天就赶快回去吧！”
王昭君随便发了一篇稿子回公司，本以为李白不满意了会让她再跟两天，没想到稿子竟然出奇顺利地过了。
她再没什么理由待下去，只好让赵云给她订返程机票。
这时候，内蒙古又是连日的大雪。
也正因为这大雪，后面几天回b市的航班都取消了，高速公路也封路了，临近年关，火车票更是一票难求……
为了在过年前把王昭君送回去，诸葛亮费尽心思找人、托关系，王昭君却放下了一颗心，一点都不着急地看着他忙活。
结果让王昭君很满意——票还是没买到。
诸葛亮看着她一脸的无所谓有点莫名其妙：“留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过年，有什么好啊？”
“也没什么不好啊！”
诸葛亮看了她几秒，笑了：“随你吧。到时候想家了可别哭。”
王昭君耸了耸肩：“这就不用你操心了。”
其实这些年来，她从来没有在这么重要的日子离开过宁馨。
即便母女俩平日里时不时地拌嘴吵架，但亲人就是亲人，在每一个特别的日子里，有亲人在身边的感觉才算踏实。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诸葛亮似乎已经成了她的另一个亲人，只要有他的地方，就有家的感觉。
大年三十的前两天，诸葛亮他们的工作才告一段落。
一大早，王昭君正在卫生间洗漱，就听到有人敲门。
她吐了牙膏沫子，快速地漱了漱口去开门。
门外诸葛亮只穿了一件卫衣，脖子上挂着一个单反，王昭君开门时，他正低头鼓弄着单反。
“赶紧收拾一下出门。”
王昭君问：“去哪儿？”
“附近转转。”
王昭君一听是去逛街，立刻来了兴致。
她来这小镇都快十天了，唯一去过的地方就是山上的那个工地。
以前不是她没时间，而是诸葛亮不许她自己出去。
眼下，显然是他要带着她去了。
她连忙冲回卫生间继续洗漱：“等我五分钟。”
诸葛亮在门口笑了一下：“五分钟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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