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穆家有一家法，不论是谁，一旦犯错，就要挨几下戒尺抽。这原是穆老爷在世时用于敦促孩子们进学用的，但穆清止天生体弱多病，而穆姝年纪又小，所以到头来罚的人就只有穆清言一人而已。
现如今穆姝当家，这戒尺罚的依然只有穆清言一个人，因为举家上下也只有穆清言会犯大错。
“因为大哥又擅自施舍了银子给别人，所以今晚依然要打二十下！”穆姝叉着腰凶巴巴道，“然后还要帮娘洗一月的衣衫鞋袜！”
“唔，二十下也不算多。”穆清止随声附和道，“小妹罚的甚好！”
说着他又背着穆姝偷偷冲穆清言挤了挤眼。
听到宣判的穆清言见状越发垮了肩，他怕的倒不是戒尺，而是那一月的衣衫鞋袜。但既然二弟这般暗示自己了，那他也只能乖乖认罚了。
左右类似的惩罚每月都要来上两遭，已经习以为常的穆清言颇有些死猪不怕开水烫地举臂摊开手掌。
早已磨刀霍霍的红袖先是当空点了点戒尺，然后在众人略带紧张的眼神中将戒尺高高扬起，又低低地抽了下去。
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穆林氏和穆姝齐齐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红袖下手忒重！听起来好疼的样子！
尽忠职守的红袖不用回头也知道她们这会儿是什么表情，但既然无人出声喊停，那她也就毫不放水的挥舞着戒尺，当真如穆姝说的那般结结实实地抽了穆清言二十下手心。
待到二十戒尺抽完后，穆清言的手心俨然红透了。
嘴硬心软的穆姝虽然气恼他那般容易就上当受骗，但到底是自家大哥，她生气之余又有点心疼。且那床破竹席子看着怪硌人的，大哥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在上头跪上一刻钟后，只怕明儿走路都是跛的。
家里会这样暗中使坏的就只有一个二哥!
笑眯眯看长兄受罚的穆清止冷不丁挨了穆姝一记怒瞪，便干笑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唉，小妹果然是随了自己，还这样小就那样聪明，当真是大意不得。
“好啦，审也审了，罚也罚了，今儿大哥这事儿也就算揭过去了。”未免被穆姝盯上，他连忙假装饥饿的摸着肚子道，“好饿，今儿忙了一天，娘，小妹，我们是不是可以开饭了？”
说着也不等穆姝回答，他便已经抱着肚子一路大摇大摆地进了屋子。
心疼半天的穆林氏这才反应过来，忙一叠声叫着往厨房跑：“哎呀看我这坏记性！饭菜还在灶上温着呢！红袖，快来帮忙摆桌！大家怕是都饿坏了！”
红袖先是远远地嗳了一声，再将戒尺往穆姝手里一放，然后才风风火火地前去帮忙了。
人一下子都跑了个精光，就只剩下穆姝还站在高脚凳上同穆清言大眼瞪小眼的。
穆清言到底年长，这会儿见穆姝鼓瞪着眼杵在高脚凳上不肯动弹，就知道她是因为独个儿下不来正别扭呢。
“咳咳——”心底十分宠爱胞妹的穆清言率先服软道，“姝儿，大哥知道错了，下回再遇上这样的事情，大哥保证不会倾囊而出的。”
穆姝噘着嘴没有说话。穆清言被骗的次数着实太多了些，虽然他现在这么保证了，但难保下回又叫那些个心黑手狠的江湖骗子们哄得团团转。
看样子下回不能让他自己领俸禄啦！
暗暗打定主意后，她这才朝巴巴看着自己的穆清言张开胳膊道：“大哥抱我！爹爹的凳子太高啦，我下不去了！”
穆清言岂有不答应的？当即就眉开眼笑地上前抱穆姝。
起身中途他略软了下腿。破竹席果然难跪的很，倘若叫他再多跪上一刻钟，只怕他再起身就要靠爬的了。
穆清言的胸膛既温暖又单薄，穆姝将手搭在他削瘦的肩头上，然后又小小声地问他道：“大哥，你的手还疼吗？”
穆清言微笑着摇了摇头。他挨打挨惯了，而且红袖早就抽出了心得，这二十下打起来看着重，实际上却没有多疼。
但穆姝从小儿起就不曾挨过打，所以她看着穆清言的掌心红肿了，就以为是红袖抽得太重了。
“大哥是个大笨蛋！”她越想越觉得不高兴，于是又嘟嘟囔囔地对穆清言道，“银子都送骗子了，挨了打也说不疼——”
穆清言只是笑，他知道穆姝这是心疼自己呢。
“我为了接你连鞋子都弄脏了。”穆姝翘了翘脚，示意穆清言看自己脏污的猫头鞋，“所以你要帮我洗干净了！”
“好——”穆清言苦笑道，“我一定帮你刷得干干净净的！”
说话间他们就进了屋。
穆林氏和红袖已然将饭菜摆好了，只等他们坐下就可以开饭。
穆姝年纪小，正是好吃猛长的时候，加上今天又跑又跳地忙了许久，肚子早就饿扁了。穆林氏看她吃得香甜，就一个劲儿地往她碗里夹菜，口中更是不停道：“我的儿，尝尝这个！还有这个！好吃吗？再来点？”
穆姝吃得腮帮子鼓鼓的，根本没法开口说话，只能呜呜叫着不停点头。
穆清言原本无甚胃口，见状也不由得开了胃。穆林氏又做得好猪肝，几人频频伸筷子，一碟一盆转眼便被夹空了。
就在其他人都忙着吃饭的时候，穆清止却没怎么动筷子。他饭也不曾盛，满桌的菜肴也只略夹了几块绿皮小南瓜尝了尝味儿，余下的时间则是边喝茶边看穆姝，瞧那懒洋洋的模样，就仿佛他只是个作陪。
穆林氏对儿女一向上心仔细，待发觉二儿尽让着小女儿夹菜，就不由关切道：“清止，你怎么都不吃饭呢？莫不是今儿的饭菜不合你的胃口？还是身体不适所以吃不下东西？要不要娘去请大夫来给你诊诊脉？”
穆清止见穆姝等人都抬头望向自己，就把玩着筷子笑道：“娘莫急！我今儿已经在庙里吃过斋宴了。”
穆林氏顿时放心了。
“二弟，你近来是不是在吃斋？”穆清言不比穆林氏心宽，闻言就皱眉道，“你身子不好，需要好好调养！鸡鸭鱼肉犹嫌不够滋补，怎的还吃起斋来？”
“我倒是想大鱼大肉，奈何家里没有！”穆清止无辜道，“今儿真是凑巧了，谁知道娘突然就做了猪肝汤了！”
穆清言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登时就涨红了脸。
是了，因为自己数月不曾拿银钱回家，现在家里怕是没银子买鱼肉了。
“娘和红袖日日操劳家事，小妹算账甚是辛苦，我一个大闲人，什么活儿都没干，成日里就张嘴等吃饭的，哪里就要求那么多了呢？”穆清止仿佛没有看见兄长羞窘，犹自顾自地说道，“有道是知足者常乐，对我来说有口饭吃就已经很好了！大哥你就不要太为我担心了！”
边上的穆姝早已听得一愣一愣的。感情二哥憋了半天，现在才发大招了！
“……二弟你不要这样说……”穆清言简直手足无措，在他看来，让亲人忍饥挨饿的受苦简直比戒尺更叫他难忍。
“咳咳咳——”穆清止适合而止的假咳了几声，然后又捧胸虚弱地对着穆姝道，“小妹，二哥觉得心口疼，你且去拿几丸药来叫二哥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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